Haiku & Tanka
→【一条視頻】陳黎談芭蕉、一茶俳句
* 從《古今和歌集》談我的和歌、俳句譯事之旅 →下載本文 PDF
台灣四季：日據時期台灣短歌選
（與上田哲二合譯）
二魚文化公司
2008.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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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潮：日據時期花蓮短歌、俳句選
（與上田哲二合譯）
花蓮縣文化局
2012.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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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刻出版公司 2014. 6 湖南文藝出版社 2018.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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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商務印書館 2018. 11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19.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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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呼我的名為旅人：松尾芭蕉俳句 300 此身放浪似竹齋：松尾芭蕉俳句450首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19. 2 台灣黑體文化 2024.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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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海終日悠哉游哉：與謝蕪村俳句 300 四海浪擊秋津島： 與謝蕪村俳句475首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19. 9 台灣黑體文化 2024.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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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19.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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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和歌集 300 古今和歌集：300首四季與愛戀交織的唯美和歌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20. 3 台灣黑體文化 2023.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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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20.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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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牛花浮世無籬笆：千代尼俳句 250 我亦看過了月：千代尼俳句300首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20. 10 黑體文化出版社 2024.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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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20.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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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大風：良寬俳句・和歌・漢詩 400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21.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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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22. 1 台灣黑體文化 2023.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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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黑體文化 2022. 10 → 譯者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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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一個小孩吧：小林一茶俳句 365
陝西師大出版社 2023.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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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黑體文化 2024.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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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黑體文化 2024. 5 → 譯者序
從《古今和歌集》談我的和歌、俳句譯事之旅
台灣「黑體文化」繼年初出版拙譯《萬葉集：369 首日本國民心靈的不朽和歌》後，最近又出版了《古今和歌集：300 首四季與愛戀交織的唯美和歌》。我一直以為詩之為物，生活、生命之反映，詠嘆四季，詠嘆人情，古今同一事；可貴處乃在能否翻新求變，化古為今、化枯為新。而譯事亦如此。我自大學時期涉獵世界文學以來，對日本俳句、短歌此二短小詩型頗為著迷，也零星譯了一些「俳聖」芭蕉、一茶、「女版俳聖」千代尼、小野小町、和泉式部等俳人、歌人之作，作為在大學兼授詩歌時的教材，也觸發寫詩的我用類似詩型書寫當代生活。我的《小宇宙：現代俳句一百首》（1993）、《小宇宙：現代俳句兩百首》（2006）等即是此情境下產物，其中不乏模仿、呼應前輩詩人之作。
1993 年我寫了一首以「一茶」為題的詩與名為「一茶之味」的散文，2003 年寫了一首以「俳聖」為題的詩，2004 年寫了一組名為「千代尼註釋」之詩，2000 年出版的拙譯《世界情詩名作 100 首》中也選錄了多首小野小町、和泉式部等人歌作。但真正將日語和歌或俳句中譯成冊出版，卻一直要等到 2008 年——我與同齡日籍友人上田哲二博士合譯的《台灣四季：日據時期台灣短歌選》（二魚文化）——選譯了134 首近百年前《新珠》（あらたま）歌誌同仁，以及 41 首九十年前我家鄉花蓮「紫陽花」（あぢさゐ）歌會同仁之作——這些短歌遙遙與《萬葉集》、《古今和歌集》相呼應，譬如下面第一首歌作就有《萬葉集》「寫生」味，而第二首則具《古今和歌集》唯美之風：
煌煌發亮的
奇萊主山的
襞褶，隨
漸薄漸去的雲
變得紛亂不清
（渡邊義孝）
雨穿過
杜鵑花叢落下
雖然杜鵑花
依舊花落
如雨
（平井二郎）
2012 年我們又合譯出版了一本《紫潮：日據時期花蓮短歌、俳句選》（花蓮文化局），包含了
102 首島田謹二在《華麗島文學志》中稱說「所擁有的實力，在大正後期台灣俳壇佔第一位」的花蓮港《潮》（うしほ）俳誌同仁百年前之作。
我與張芬齡在昔日學生楊惟智大力幫助下於 2014 年合譯出版了《亂髮：短歌三百首》（印刻），收錄了與謝野晶子及小野小町、和泉式部等女歌人歌作——2018 年在大陸出版其簡體修訂版《胭脂用盡時，桃花就開了：與謝野晶子短歌集》（湖南文藝）。但我們專注、持續地投入俳句、短歌譯事，卻是因一場突發事件而起。
2018 年 2 月 6
日深夜，花蓮發生了此生我們所遇最強的地震，瞬間家中書籍、唱片倒塌，差一點堵住我們的出路，市區數棟大樓崩塌，多人遭埋。連日餘震超過三百次，我們開著車四處遊蕩，等驚魂稍定回到家辛苦重整「廢墟」，讓眾多唱片勉強歸位，順手播放了一張普賽爾（Henry
Purcell）的 CD，聽到〈片刻的音樂〉（Music for a While）這首歌響起時，我哭了：「片刻的音樂／將讓一切憂慮暫別。／詫異何以痛苦減輕，／不敢輕信這愉悅的感覺……」我忽然想到多年前譯的一首一茶俳句——「在盛開的／櫻花樹下，沒有人／是異鄉客」，慈悲而美的詩與音樂，像燦開的櫻花般即刻把我們浮印、安置於美的共和國溫柔的護照上，再無流離失所異鄉之感。我們意外地決定補做功課，動手繼續閱讀、翻譯一茶，而後芭蕉……
2018 年 11 月結集出版了《一茶三百句：小林一茶經典俳句選》（台灣商務）；2019
年 2 月出版簡體版《這世界如露水般短暫：小林一茶俳句 300》（北京聯合）與《但願呼我的名為旅人：松尾芭蕉俳句
300》（北京聯合）；2019 年 6 月出版《夕顏：日本短歌
400》（北京聯合）；2019 年 9 月出版《春之海終日悠哉游哉：與謝蕪村俳句
300》（北京聯合）；2020 年 3 月出版《古今和歌集
300》（北京聯合）；2020 年 8 月出版《芭蕉・蕪村・一茶：俳句三聖新譯
300》（北京聯合）；2020 年 10 月出版《牽牛花浮世無籬笆：千代尼俳句
250》（北京聯合）；2021 年1 月出版《我去你留兩秋天：正岡子規俳句
400》（北京聯合）；2021 年 5 月出版《天上大風：良寬俳句．和歌．漢詩
400》（北京聯合）；2022 年 1 月出版《萬葉集
365》（北京聯合）；2022 年 3 月完成《願在春日花下死：西行短歌
300 首》書稿……我們很想暫停一下，但似乎不能，似乎被「詩靈」附身了，要我們好好跑這一棒，完成古往今來詩歌「家庭之旅」接力賽跑這一小段路的任務。
這些日本經典詩歌，每一首我們都是根據日文原作直接中譯，並花了很多時間為日文原詩增添羅馬字注音且附上適當註釋，幫助讀者欣賞、理解日文原作。每本書我們都幾乎寫了一篇長序作為導讀，引領讀者領會詩人生平與作品特色、日本傳統詩歌的形貌與流變，串連起來就是一本簡明日本和歌／俳句史。這持續進行的日本俳句、短歌中譯之旅，於今看起來就是上天好心安排、為讓我們略知其中一、二之秘的學習之旅。我們也發現，以中文翻譯同屬「漢字文化圈」的日語詩歌，有許多「非漢字文化圈」（譬如英語、法語）譯者所無的巧妙與便利。此外，我們還中譯出版了諾貝爾獎得主瑞典詩人特朗斯特羅姆的短詩、俳句集《巨大的謎》（北京聯合，2020），以及將「俳句」此一極簡日本詩型引進拉丁美洲與西班牙語文學的墨西哥詩人塔布拉答的俳句與圖象詩集《微物的情歌》（黑體文化，2022）。十五年間以弱力之手，一步一步在黑暗中鑽鑿隧道，勉強接通了百年前寫於我家鄉花蓮的俳句／短歌、百年前以西班牙語完成的俳句／俳畫，與千餘年前其源頭以及千餘年來異中有同的諸般短歌、俳句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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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葉集》（約成於 759 年）與《古今和歌集》（成於 905 年）是日本最古老的兩本和歌選，《古今和歌集》也是日本史上第一本敕撰（天皇敕命編選的）和歌集。《萬葉集》4500 首歌作中，約有一半是作者未詳之作，《古今和歌集》1100 首歌作中無名氏歌作約佔四成。《萬葉集》的作者來自不同的社會階層與各行各業，詩風多半質樸、渾厚、純真、抒情、寫實，處處可見真誠的心思和坦率的情感，擬人化是常用的手法。《古今和歌集》的作者多為宮廷詩人，多少受過漢詩文的洗禮，善於運用擬人化手法、迂迴的比喻、雙關語、對比的張力以及字的歧義性增添詩歌的趣味，詩風時而優雅、細緻、唯美，時而知性、機智、節制，時而熱情奔放，時而深情冷凝。《萬葉集》和《古今和歌集》皆為二十卷，但編排方式不同。《萬葉集》大致以作者為單位，將同一作者的選詩彙編在一起，顯得有些龐蕪雜亂；《古今和歌集》則以詩作主題分卷，編排結構井然有序，分卷嚴謹且合乎情理，銜接的節奏拿捏得宜。
《萬葉集》裡最普遍的主題是「兩性關係」（情詩／戀歌），其次是描寫四季自然與旅遊之作。《古今和歌集》主要聚焦於「四季」（共六卷）和「戀歌」（共五卷）這兩大主題：「四季」的分輯在某種程度上呼應了歲時節氣，以繁複交錯的主題、子題和意象描寫季節的推移，自然景物的變換，以及觸景生情的多樣情思；在「戀歌」部分，戀情由無到有、由喜到悲的發展軌跡，像刻繪細膩、劇情跌宕的愛的連續劇一幕幕上演，撩撥心弦。
《古今和歌集》具有整體感的編排巧思讓同一主題的作品之間有著對比或呼應的變奏趣味，它們之間交織、互補、聯動的關係，讓作品產生互相幫襯的相乘效果。《古今和歌集》影響深遠，是過去一千年來日本文學傳統的瑰寶，它所收錄的歌作極具水準，將短歌從隨興的吟唱提升為著重創意、技巧的藝術，為日本文學注入活水，至今許多評論者仍視此書為日本文學的巔峰之作。它樹立了以主題分輯的編纂體例，成為後代和歌選集的編輯典範。藉詩歌主題的變奏、對比、伸衍等元素讓前後首詩作互相呼應，相連成篇、成卷的構組方式，可說是後來「連歌」或「俳諧連歌」等詩歌形式的先聲。對季節的強調，則強烈影響了重視「季題」的俳句此一日本重要詩型的寫作。
《古今和歌集》中的「歌語」（常用之詞）很快地融入平安王朝貴族的日常生活裡，成為他們表達情意的共同語言。六卷「四季和歌」確立了日本哀憐風、花、雪、月、蟲、鳥之美，細體季節變化之情的文學趣味與生命美學。大量收入的「戀歌」成為後來以描寫男女戀情為主的諸多物語、日記文學的前奏。
日本動畫家新海誠大學時專攻「國文學」（日本文學），頗喜將日本古典文學融入其作品中。他 2013 年動畫電影《言葉之庭》裡用了《萬葉集》裡女問男答的一組戀歌：「隱約雷鳴／天陰霾，／但願大雨降／為妹／將君留」；「隱約雷鳴／雨未降，／只要妹留我／我就／留下來」。其
2016 年風靡全球的動畫電影《你的名字》裡用了另一首《萬葉集》和歌：「莫問我夕暮中／那人是誰，切莫／以此問我——九月／露濕沾身／等候君至的我」，但他自承，此電影出入虛實的情節，靈感來自《古今和歌集》「六歌仙」之一（也是其中唯一女性）小野小町的一首短歌：
他出現，是不是
因為我睡著了，
想著他？
早知是夢
就永遠不要醒來
☆思ひつつ寝ぬればや人の見えつらむ夢と知りせばさめざらましを
omoitsutsu / nureba ya hito
no / mietsuran / yume to shiriseba / samezaramashi o
小野小町是擅長詠「夢」與「愛情」的傳奇女歌人，貌美多情（據傳是當世最美女子），詩風艷麗纖細，感情熾烈真摯。她為後來的歌人們留下了視激情、情慾為合法、正當的詩歌遺產。且看幾首《古今和歌集》裡小野小町之作——對愛戀中的她而言，幽會的夜晚永遠是短暫的：「秋夜之長／空有其名，／我們只不過／相看一眼，／即已天明」，即便如此，現實中的匆匆一見依然遠勝夢中的夜夜相會：「雖然我沿著夢徑／不停地走向你，／但那樣的幽會加起來／還不及清醒世界允許的／匆匆一瞥」。對追求她的諸多男子，小野小町抱怨：「我非海邊漁村／嚮導，何以他們／喧喧嚷嚷／抱怨我不讓他們／一覽我的海岸？」；「他難道不知道／我這海灣／無海草可採——／那漁人一次次走過來／步伐疲憊……」。然而對志同道合文友的邀約（也是「六歌仙」之一的文屋康秀赴任三河掾時邀她同往一遊），她欣然答以此歌：「此身寂寞／漂浮，／如斷根的蘆草，／倘有河水誘我，／我當前往」。
翻譯日本經典短歌、俳句，豐富了我自己寫作中文現代詩的語彙以及感性、知性，拙譯日本短歌、俳句也相對地融入了當代中文詩人的知性、感性以及技法。從這種意義上講，所有的詩人都是當代詩人，所有的詩都是當代詩——古歌即今歌，古今、東西、中日詩歌如一，不是嗎？
（2023．
花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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