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教育經典研讀會－主讀講稿

馬斯洛的未出版文獻集∼導讀與ch1-ch4
　
主讀人：姜元御教授（慈濟人類發展學系助理教授）
主讀經典：Edward Hoffman 《The Unpublished Papers of Abraham Maslow》
日期：2006.10.04

前言　Maslow 的貢獻及其生平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Maslow 是20世紀最偉大的心理學家之一。他所提出的一些概念如self-fulfillment、well-being等等，不但徹底的影響了心理學界，同時也影響了後世的健康、教育、甚至工商管理等領域。Maslow 最大的貢獻就在於，他把人性形塑成一個更加正面的、有希望的、而且更貼近現實的一個並不艱澀而易於為人所接受的形象。誠如Maslow 自承，他雖同意許多Freud 與行為學派的觀點，然而他完全排拒此兩學說的把人的本性看成是很陰暗或很自利的這種不健康的觀點。

        終其一生，Maslow 都在強調人性中良善的一面，例如犧牲奉獻、無私的愛、同情憐憫、創造力、以及其它所有只發生在人類身上的可貴特質。Maslow 堅信，正是這些正面的特質在引導我們社會的發展，得挽我們人類始終沒有走上自毀自滅之途。

        Maslow 生於1908，他是一個出生於一個貧窮的俄-猶的移民家庭中。他是長男，下有三弟三妹。Maslow 家境雖清寒，但幸運的他的住家卻在紐約的市立圖書館旁，這也使得Maslow 的童年過的並不貧乏。他的家庭極為不穩定，父母常爭吵最後並離婚。這也使得Maslow在童年時更加的以圖書館作為一個避風港。Maslow 進入大學時，先選擇了哲學，但旋即改修心理學，因他覺得心理學似乎在實務上更能幫助人們去解決問題。然後他在20歲的時候結婚並轉學到威斯康辛大學。

        然而在威斯康辛大學中，Maslow一直對行為學派有所抗拒。因他總覺得S-R 似乎只適用於白老鼠，(也由此導出他日後的名言: Gentlemen, who wants to be a S-R man?)。這種窘境一直到Harlow 進入到威斯康辛才有所改觀。因為 Harlow 是作猴子實驗的，而在Maslow 看過去，猴子要遠比白老鼠可和人類類比的多了。

而後來Maslow 也成了Harlow 的第一個博士生。而Maslow 的研究發現，猴子的社會階層決定了它的交配選擇權。在猴群中位階越高者，越可優先擇偶交配。另外，Maslow並發現，猴子在挑戰彼次以爭奪較高的位階時，通常並非肉搏血戰一番，而只是透過彼此打量身材，弱者通常知難而退。從這個研究中給了Maslow 很大的啟發，於是Maslow 決定將來想要來研究人的性行為。他的想法是，人在不同的社會位階上，是否也會如猴子一般產生不同的性驅力或性模式？

不過不幸的是，他剛拿到博士學位時，就正好碰上大蕭條，因此Maslow 過了短暫失業的一段時間。後來Maslow申請到了跟隨 Thorndike 的博士後研究。雖然Thorndike 並不同意Maslow 的看法，但是Maslow 仍舊私下(沒有通知Thorndike)搞起一些性問卷，最後甚至搞成了一個校園的醜聞。雖然如此，但是Thorndike 仍舊即有擔當的替Maslow 擔責並鼓勵他完成研究。最後Maslow 終於完成了他的研究。他裡面的重要發現為：擁有較高社經地位的女性，通常擁有較高的性自主概念，也較勇於嘗試邀約性行為，在進行性行為時也較敢採取主動與嚐試新的體位。而反之相比之下，社經地位較低的女性則較為保守與被動。這個發現日後屢被後世的研究者證實為真。時至今日，眾人在談及性學研究時只知金賽，其實Maslow 的研究還早於金賽數年之多。只是可能當時民風保守，因此Maslow 的研究並未得到應得的重視。

        此時二戰即將爆發，許多重要的心理學哲學大師紛紛逃離希特勒的魔掌而來到美國，也正因此，Maslow 有幸接觸到了這些宗師如 Adler、 Fromm、以及Horney 等人。而更因緣際會的是，在這段時間內，Maslow 又對人類學產生興趣，而剛好他的左近就有著數位人類學的巨擘如 Benedict、Linton、以及 Mead等等望重一方的人類學巨匠。

        也正因為此，Maslow有幸參加了Benedict 指導的田野研究(對象為保留區的黑腳印地安人(Blackfoot Indians)，Maslow 後來回憶：他原本對印地安人充滿偏見，但越深入去了解印地安人，就越發覺得他們是好人，而在保留區實地呆過段時間後才發現，裡面的白人個個都是“不折不扣的混蛋” (the worst bunch of creeps and bastards I’d ever run across in my life!)。

        而在這段田野研究的過程中，Maslow 被印地安人的價值觀給深深感動。原來，在這個原始社會裡，最受人尊重社會位階最高者不是那聚歛最多財富的人，而是那施與以及助人最多的人。這和Maslow 的白人價值觀顯然抵觸，但這也讓Maslow 去開始認真思考人性中那真實美好與正向的那一面。

        之後，Maslow 以此為基礎，逐漸的確立了他的人本學說。基本上，Maslow 不否認人有一些驅力以及一些需求(他將之稱為Basic needs)，然而人們在滿足了這些需求之後，人們會有一些動機去追尋something higher。而終極的目標則是self-actualization。所以在這之後，Maslow 寫出了 Motivation and Personality。

這一本巨著，後來被心理學界認為是50年代劃時代的一本里程碑之作。因他強調了過去心理學界在人性的陰暗面上著墨過多，而現在已經該到了一個把注意力放在引導出人性正面的力量的時刻了。

        接下來Maslow 的另一個重要貢獻則是注意到peak-experience。他並提及，有時peak experience 甚至是有可能在極大的痛苦與折磨之後產生的。然而通常此一經驗終生難忘甚至會從此改變人的一生。而在這時他的代表作即為Toward a psychology of being。也正因為Maslow的登高一呼，本來對宗教玄學排斥的心理學界，也開始願意著手從宗教學等等的觀點去研究探討peak experience。

        Maslow 的學說也影響了其他的領域如企管等。例如MIT 的企管教授 McGregor 在他的名著 “The Human Side of Enterprise” 裏，對員工的觀點採取一種正向積極的看法(而非傳統管理學理面把員工看成一有機會就要偷懶鑽漏洞)，毫無疑問的就深受Maslow 的學說影響。

        最後Maslow 的歲月仍舊是過的積極與樂觀，他生前仍舊持續寫作並計畫等待健康情況好轉之後要再繼續進行一些人類學研究，然而天不假年，Maslow 在1970 死於心臟病，得年62。

第一篇 My Early Revelations About Culture and Personality

        本篇是Maslow 自述他對心理學的偏誤與修正的一些看法。基本上Maslow認為傳統的心理學是過於自我族群中心(ethnocentric)了。因此Maslow 認為若要當一個好的心理學家，則必然也需要同時修習人類學，因為影響人心的因素很明顯的除了實驗內可操弄的變項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外在因素，那就是文化。而若想掌握理解此一因素，則非研習人類學不足以竟其功。因此Maslow強調，學習人類學與哲學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當好的心理學家的必要條件(sine qua non)。

Maslow 並自述其初體認到人類學之美時，他的感受是一種寒毛直豎的無比感動的快感。那種激動與興奮，用Maslow的話說，甚至不亞於準備受封前夜的年輕準騎士。他說在那一瞬間，彷彿他過去所學的偏狹的、自我中心的心理學背景都在那一課放下。而他也由此立定志向，將來想要在心理學、人類學、與哲學這三個領域中一展頭角。

第二篇 The Psychology of Happiness

        本篇中Maslow 嘗試去重新定義快樂，他運用了很多的例子去說明其實傳統上對於快樂的定義是過於偏狹了。本篇引用許多例子，是很有啟發性的一篇短文。

        Maslow 認為在很多時候，其實我們並不知道自己是身處於快樂之中(意即中文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常常要藉著事後的回憶與比較，才會猛然省悟原來當時自己的處境與心情其實是非常快樂的。另外，Maslow並且認為真正的快樂其實和痛苦是相連接的，沒有經過痛苦焠鍊的快樂，其實不算是真正的快樂。他舉了很多例子。好比貝多芬，在他苦思去創作樂曲的時候是非常的痛苦，然而這種痛苦之後所產生的絕世樂章所帶來的喜悅，當然要遠遠的超過了那些苦痛。而若沒有這些創作的苦痛，貝多芬肯定也不能去享受這些創造出傑作的喜悅了。又好比我們去愛家人或是朋友，這毫無疑問的會為我們帶來更多煩惱與擔憂，但毫無疑問的，絕大多數人寧可去選擇這種“苦痛”，也不願意去選擇毫無朋友毫無家人的孤獨一身的“沒有苦痛”。

        所以從以上的例子中，Maslow導出一個推論，那就是也許我們在追尋快樂的過程中，應該要放棄那種無風無雨快樂天堂的妄念。因為人生中有太多時刻，當你要去追尋快樂時，你必須要冒險去放手一搏。好比說生產，不是有著很多的風險嗎？嬰兒可能是個肢障或是智障兒，也可能是死胎或是流產，甚至更有可能難產造成母親的災難，但人們為什麼還要主動去冒這種險？同理，人們為什麼要去戀愛與結婚，這些事情不都充滿潛在的苦痛與風險嗎? 但Maslow認為，恐怕人生真正最大的苦痛是沒有這些苦痛吧，一個人如果沒有朋友或是家人去值得關愛，也沒有戀愛過或是結婚過，也沒有一些好比在工作上有所突破前的焠鍊與掙扎苦痛的過程，而只是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般的百無聊賴的虛度一生，這樣空虛與無意義的苦痛，應該要遠比替所愛的人擔心操煩來的大的多了吧？用Maslow 的話就是: “To worry about something worthwhile is certainly better than not having anything or anyone to worry about at all.”

        然後Maslow更進一步的去定義他所認為的快樂。Maslow認為，其實快樂很多時候都只是個副產品，是人在追尋一些生命中有意義的事情時的副產品而已。換句話說，快樂不是追尋的目的，而是達到自我實現的副產品而已。人們有時為了追尋對自己有意義的目標時，甚至連傳統定義中的苦痛都可以將之視為快樂與歡喜。Maslow舉的例子是，當有產婦奮力的選擇自然生產時，她所受的痛苦不可謂之不小，然而絕大多數的產婦都將這種苦痛視為是“good”因為那是她的選擇，她的光榮與驕傲。她用自己的力量生下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讓婦產科醫生去麻醉後掌握一切生產過程。這種把痛苦視作是好的例證在其他的地方也不勝枚舉，例如說Maslow 的同事 David曾在二次大戰中服役，根據他的自述，原本守在寒濕陰冷的狐穴中本來感到是苦不堪言的，但是 David 有一夜忽然想通了，他覺悟到他的犧牲給更多人帶來福祉，他的不適給更多人帶來安適，他臉上泛起了愛國者的光芒，David 從此不但不再視此為苦，反而後來還常常引以為傲。

又好比頂尖的拳擊手，常常在擂台上微笑著故意露出自己的空檔，有時甚至是故意去挨拳，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是頂尖的選手“挨的起”這樣的痛擊。當一些苦痛被視作是榮譽或其他有相當意義時，痛苦或是痛苦所帶來的傷疤往往只是更加強了人們的快樂與成就感。

        Maslow 最後還補充了一點有啟發性的意見。他說他常聽到年長的婦女在哀怨，當看到別人的小朋友在天真無邪玩耍時，她們會很悔恨自己當年為什麼不能把眼光放開去盡情的欣賞與享受小朋友的天真無邪。而是讓自己被小朋友的哭鬧與需要照顧的煩惱去掩蓋了小朋友的可愛之處。當時天天巴望著小孩快點長大不要再來煩心，等到小朋友真的長大時才又發現其實自己錯掉了最寶貴也最快樂的和孩子相處的時光。從這一點上，Maslow引申，很多時候評斷快樂與否，需要妳把目光放遠，而非緊盯著眼前當下的此時此地。如此反而更能找到真正的快樂(或至少將來不再追悔自己錯過了快樂)。

第三篇 Critique of Self-Actualization Theory

        在本篇中Maslow 列舉了共十二點來補充說明人本心理學常被人混淆或是不清楚的地方。茲臚列如下：

1. 人本心理學和所謂的自我實現有其限制：它只能適用於那些想活下去、想成長的人、想讓自己變的更快樂或更有效率、想要更充實自己或更喜歡自己的人身上。對於那些已無求生意念的人而言，人本心理學與自我實現毫無意義。

2. 人本心理學假設人其實有一些穩定的特質，至少人有一些基本的人性。這些人性包括了所謂的本能與欲望。這樣的假設完全相異於沙特(Sartre)所主張的完全與終極相對論(total and ultimate relativity)，更和沙特所擁抱的專橫的存在主義不相容。Maslow 相信，人的本性並非無限可塑，而是有其限制以及有一些尺度的。

3. Maslow 同時也說明自我實現理論非常強調多元論與尊重個體差異。因此，Maslow認為不管是教育界、心理學界、甚或是一般的家庭都該尊重此一原則。換句話說，我們應該去思考怎樣讓一株玫瑰長成好的玫瑰，而非想方設法去把這株玫瑰塑造成荷花 (這意味著我們應該去適才適性的教育人們)。所以Maslow批評我們現在的高等教育的博士養成幾乎90% 是透過一種專一的體制產生(指論文、實驗等)，而這種體制毫無疑問的會扼殺許多有心理學天份，但不適合此種體制的人才，這不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嗎？所以Maslow認為我們應該幫助人們發展成健康與有效率的人才，但是是依他們的天性而定。

4. Maslow 聲稱，他常受到別人的指控說，他認定某人是否為自我實現完全是依他喜歡此人與否，而沒有一定的標準。對此，Maslow辯解說，其實自我實現的模式不只是跨文化皆準，事實上也是跨時空皆準的。Maslow說他發現即使和美國文化差異甚大的日本人或是印地安原住民，在描述聖人和賢者時所用的描述其實都是大同小異的。

5. Maslow 主張，精神官能症(neurosis) 應該被視為是一種心理的防衛機制，而非被視為是人類天性的一部份。如果此一假設為真，Maslow 接下去推論，澤最有效的諮商和心理治療方法應該是類似像中國道家那樣的不干涉、不介入、也不企圖去改變病患，而僅僅是幫助病患發掘(uncovering)自己的問題而已。當然此一作法並非純粹的採用道家無為而治的精神，而是說諮商師或心理治療師在治療的過程中應該要尊重患者自己的本身的核心價值。諮商師應該把自己視作是園丁或是接生婆，只是單純的幫助病患自己用他們自己的方式去重新“誕生”，而不該去企圖改變他們什麼。

6. Maslow 主張，如果人們想要獲致自我實現的話，那麼他們必須要去在不同的價值觀內做選擇，而Maslow相信，如果人有自由的選擇權的話，人會選擇Being-value 而非神經官能症的價值觀 (neurotic value)。

7. Maslow 承認，很難去區辨一個健康的高峰經驗 (peak-experience) 和一個因躁症等精神病症所帶來的病態高峰經驗。類似的還有很難去區辨正常的高峰經驗和使用神經藥物所帶來的高峰經驗。Maslow 認為，想要區辨此兩者的最好辦法就是看高峰經驗之後的後續反應。因為他發現，藉由藥物等東西所造成的高峰經驗並不如正常的高峰經驗持久，而這種非自然的高峰經驗後，個體後續的反應也通常越來越負面，而非如自然情況下獲得高峰經驗的人其正向感受能夠持續甚至終生。

8. Maslow 同時也討論到研究自我實現的方法問題，有沒有可能Maslow所主張的去判斷一個人是否是自我實現的標準其實只是Maslow 個人的標準呢？對此，Maslow並不否認，他反而是用一種樂觀的態度認為科學總是一種主觀的假設與後續客觀的驗證，逐漸的就在這樣透過檢驗的事實累積之下建構出科學。所以如果Maslow 講的是錯的，那麼只要後續的人驗證之後再加以更改即可。

9. 有人常以 Adolf Eichmann (此人是納粹中負責規劃如何屠殺並執行屠殺了幾百萬猶太人的納粹頭子)現象來質疑人本心理學。因為他在受審時曾自辯自己只是奉命行事，只是單純的盡忠職守並忠於他的元首和祖國。Maslow 對此的答覆是，真正自我實現的人應該要能看清事實的真相與事情本質的對與錯。即使在周圍的人都感到迷惘與惶恐時，自我實現的人還是能夠分辨是非才對。

10. Maslow 還提出一個問題，那就是自我實現的人在面對那些還未達到自我實現的人時，究竟該涉入多少來幫助這些尚未自我實現的人？Maslow 並未對此提出答案，事實上他認為這是一個難解的問題，因為我們對人的評估也常常是不精確的。正好比在一些煙毒勒戒所裡面常常也治好一些原本被人們認為是不可能被治好的煙毒犯。

11. Maslow 也提到所謂自我實現理論裡面的好(good)，是一種族群相對(species-relative)的說法，也就是說，對人類好的東西，很可能對蚊子是個壞事。當然，在某些情況下，也有可能一些事情是對所有種族的生命都好的，好比生態平衡。

12. 最後一點，Maslow認為單有自我實現是不夠的。我們並沒有辦法去孤立的了解怎樣來救贖一個人以及哪些事情是對他好，除非我們知道他的背景，因此社會心理學就成為必要。

第四篇 Can Monks Be Self-Actualizing?

        在本篇中, Maslow 提出了一個有趣的問題，那就是和西方觀念中拿到自我實現的人做比較，東方的和尚是否藉由其內心的修為以獲得更加的內心平靜狀態？ Maslow 認為，乍看之下似乎答案是肯定的。但深思之下，就會發現其實不然。

Maslow的主要理由是，和尚所謂的修為(專指一種求達內心清靜恆定的狀態)，其實是以芸芸眾生所無法達成此種“修為境界”為代價的。Maslow 的意思是說，和尚本身並不生產，那他們該如何賴以維生呢？只有藉著美其名為“化緣” 的乞討來維生。換句話說，和尚不必費心勞力的去工作，自然比較不容易受到世俗間的貪怒猜忌等等的情緒影響。然而，和尚能有這樣的餘裕去修行，不正是靠著芸芸眾生去操持勞苦為代價所換來的嗎？Maslow 進一步的去將此一情形類比為儒家裡面的“君子遠庖廚” 一言為假道學。吃牛肉不算殘忍，但是屠牛的屠夫卻被此種假道學稱為殘忍，這不是很荒謬嗎？要讓自己保持清高(或修行)的代價是必定要讓其他的某些人淪入不清高(或不能修行)，這樣的人真能稱之為清高或是有修行之士嗎？這樣的荒唐，不正好像某些年代裏，自稱是民主平等的國家裡卻容忍蓄奴一樣，以犧牲某些別人的平等與民主權利來讓自己的族群獲得平等與民主的權利。這能被稱之為真正的民主平等的國家嗎？引用在心理學上，這樣的荒謬就好像是一個受到腦傷的病患，為了避免他受到任何刺激，因此就把他局限在一個完全無外界突發狀況的、受到24小時良好保護的環境下，然後我們聲稱此一病患完全不會焦慮擔心，所以他是心理健康的人一樣的荒謬。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Maslow認為東方社會裡和尚的修行，大多總是以遁入空門的方式把自己的內心世界與所謂的紅塵俗世做切割，然後期待以此來獲致內心的平靜與清明。然而此種不對世俗眾生的悲慘感到動情動心的方式(意味著有時甚至是視若無睹)，真的能夠修得內心的平靜嗎？Maslow 本人對此是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的。他認為，即使這樣子修到的清明與平靜，也只是一種假象。一種君子遠庖廚的眼不見為淨的自己騙自己的假象。Maslow 甚至語帶諷刺的說，如果只是要自己感到清靜的話，那麼去做腦葉割除手術就好，只要把掌管情緒的部份切除掉繼續生活，不就可以從此無憂無慮了嗎？Maslow 同時也指出，在西方的宗教也有很多類似的所謂獨身的修女或神父，當然不進入婚姻與家庭可以減掉很多煩惱與麻煩，但仔細想想，這其實是一種放棄而非成長，不是嗎？因為這種所謂的獨修，只是逃避了種種的問題，並沒有積極的去面對種種家庭與人生中的問題。所以在Maslow 看來，它的意義真的是不大的。

最後，Maslow認為，想要真正的得到自我實現以求得和諧的狀態，應該是要融合東方與西方的觀念，意即外在的環境和內在的內心是同樣重要的。如果人人內心不平靜，則不可能有一個太平世界的存在。反之，若外在的世道混亂不堪，個人的內心又豈能獲得真正的平靜與太平呢？最後Maslow 還引用了佛陀一句頗有深意的話作結：一個人並非平白的受到世間災厄的苦害，而是這個人本身也是共業共孽的一部分。意即其實人內心小世界與外在環境的大世界其實是唇齒相依緊緊相扣，而很難去將之一分為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