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水記

歐陽修

　　世傳陸羽《茶經》其論水云：「山水上；江水次；井水下。」又云：「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上，瀑湧湍漱勿食，食久令人有頸疾。江水取去人遠者，井取汲多者。」其説止於此，而未嘗品第天下之水味也。

　　至張又新爲《煎茶水記》，始云：「劉伯芻謂水之宜茶者，有七等；又載羽爲李季卿論水次第有二十種。」今考二説，與陸羽茶經皆不合。羽謂：「山水上；而乳泉石池又上；江水次；而井水下。」伯芻以揚子江爲第一；惠山石泉爲第二；虎丘石井第三；丹陽寺井第四；揚州大明寺井第五；而松江第六；淮水第七，與羽説皆相反。季卿所説二十水：「廬山康王谷水第一；無錫惠山石泉第二；蘭溪石下水第三；扇子峽蛤蟆口水第四；虎丘寺井水第五；廬山招賢寺下方橋潭水第六；揚子江南零水第七；洪州西山瀑布泉第八；桐柏淮源第九；廬山頂水第十；丹陽寺井水第十一；揚州大明寺井第十二；漢江南零水第十三；玉虚洞香溪水第十四；武關西洛水第十五；吳松江水第十六；天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柳州圓泉水第十八；嚴陵灘水第十九；雪水第二十。」如蛤蟆口水、西山瀑布、天台千丈瀑布，皆羽戒人勿食，食之生疾。其餘江水居山水上，井水居江水上，皆與《茶經》相反，疑羽不當二説以自異，使誠羽説，何足信也？得非又新妄附益之耶，其述羽辨南零岸水，特怪誕甚妄也。

　　水味有美惡而已，欲求天下之水一一而次第之者，忘説也。故其爲説前後不同如此，然此井於揚水之美者也。羽之論水，惡渟浸而喜泉源，故井取多汲者，江雖長流，然眾水雜聚，故次山水。惟此説，近物理云。

注釋

　　世傳陸羽《茶經》其談水的性質之言論談到：「山上的泉水為上品；江河的水比起泉水下一品；而井水又更為江河之水下一品。」又說到：「山上的泉水、白色的泉水、石頭池子裡的水、水流漫的水，依次前者為較優後者也可取用，瀑布湧泉湍急的河水勿引用，長期飲用對人的脖子會有害處。江水要汲取距離人群遠一點的，而井水取則汲取那水量豐沛點的。」陸羽只有說到這裡，而沒提到天下間水之味道的等級。

　　到了張又新爲《煎茶水記》，才提到：「劉伯芻說到水的類別裡適宜泡茶者，分為七等；又記載陸羽爲李季卿評論水的等級共有二十個等級的區別。」今日經查證有二種説法，與陸羽茶經都不一樣。陸羽說到：「山上的泉水為上品；白色的泉水與石頭池子裡的水下一品；江河的水比起前者又下一品；而井水又更為江河之水之下一品。」伯芻認為揚子江是最好的；而惠山石泉是第二；虎丘石井第三；丹陽寺井第四；揚州大明寺井第五；而松江第六；淮水第七，與陸羽所説的皆相反。季卿所説的二十個等級的水：「廬山康王谷水第一；無錫惠山石泉第二；蘭溪石下水第三；扇子峽蛤蟆口水第四；虎丘寺井水第五；廬山招賢寺下方橋潭水第六；揚子江南零水第七；洪州西山瀑布泉第八；桐柏淮源第九；廬山頂水第十；丹陽寺井水第十一；揚州大明寺井第十二；漢江南零水第十三；玉虚洞香溪水第十四；武關西洛水第十五；吳松江水第十六；天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柳州圓泉水第十八；嚴陵灘水第十九；雪水第二十。」其中蛤蟆口水、西山瀑布、天台千丈瀑布，都是陸羽叫人家不要飲用的，喝了會生病的。其餘江水比山裡的泉水好，而井水又比江河之水好，都跟《茶經》所說的相反，陸羽應該不認為這兩種說法有衝突，假如陸羽真的前後矛盾的話，那又何必去相信？豈不是又胡說八道一通，說到陸羽分辨南零岸的水，說法更特別的奇怪。

　　水味有好壞，想要把天下的水都喝過一遍來分等級，實在不可能。所以前後評論的不一樣，所以這井水在揚水才會美味。陸羽談論水，不喜歡死水或是停滯的水而喜歡湧泉源源不絕型的，所以井水要選取原本量就多的，江雖然始終流動著，但太多地方的混在一起了，所以比山水差一點。所以就此論定看來，接近評論水之等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