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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月 11th, 2006 彙整

星期二, 4 月 11th, 2006

劉克襄〈葬花〉■評介者 莫渝

  他們遊行到橋上,投入滿河的菊花後離去、我站在下游的河口,俯視著零落的花瓣緩緩漂抵腳前。二月末了,暖冬的早晨,仍然能呵出一口濃熱的白氣。一艘駁船滿載貨物,亮起昏黃的舷燈,吃重的溯河而上。許多被人潮嚇走的白鷺又盤飛回來,落腳沙洲,梳理羽毛。
  我也看見父親臘黃的臉浮出河面,映過一具具被鐵絲穿綁的屍身,流入死潭的漩渦裡。我瞥頭過去,久久望著黑夜降臨的海岸,等候著記憶慢慢冷卻,凝固成瘦長的岬角,向海投入,化為無止無垠的汪洋。
◎註 解
□註一 葬 花:多情人士悼念落花,仿人間喪禮,挖土坑將之埋葬,謂之「葬花」,並吟誦弔詞。曹雪芹的《紅樓夢》第27回描述林黛玉〈葬花吟〉,內容:「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繫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去?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貝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註二 遊 行:成群結隊在廣場聚集,在大街行走,表達群眾心聲的方式,有的具強烈抗議意涵,有的則為歡樂的慶典。
□註三 菊 花:二年生草本植物,通常在秋天開花,時值農曆九月,因此俗稱「菊月」,愛菊的陶淵明亦被封為「九月男花神」。菊花花色多,以黃色為正,大黃菊尤為上品;平時作觀賞,可盆栽,也可製藥,即「抗菊」。菊,與梅、蘭、竹合稱「四君子」,有節士或隱士之喻。屈原的《離騷》:「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陶淵明的名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菊花花期長,有高潔意,喪禮的伴花、排花、花籃,以菊居多;本詩中,遊行隊伍人持一株菊,將菊投河,表弔唁之意。
□註四 駁 船:載運客旅與貨物的小船。
□註五 舷 燈:舷,指船邊;舷燈,懸掛船邊之燈盞。
□註六 溯:逆水而上。
□註七 白 鷺:即「白鷺鷥」,鷺鷥,水鳥,類似鶴,但體型較小,腳細長,羽毛純白。唐朝杜甫的絕句:「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註八 臘 黃:帶黝黑的暗黃色。
□註九 漩 渦:水流的迴旋打轉之處,具吸力,會將物品吸住捲打旋捲入底流。
□註十 岬 角:高地尖端伸入海中。
◎詩人簡介
劉克襄,本名劉資愧,另有筆名李鹽冰,台中縣烏日鄉人,1957年1月8日出生。中國文化大學新聞系畢業,一直在報界工作,曾任《台灣日報˙副刊》編輯,《自立晚報˙藝文組》主任兼副刊主編,現任《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撰述委員。長年從事文學創作、自然觀察與賞鳥、古道探勘與踏查與台灣歷史鑽研及旅行。獲中國時報文學獎敘事詩獎(第三屆,1980年)、新詩推薦獎(第七屆,1984年)、台灣詩獎(第一屆,1984年)、自然保育獎、小太陽獎等等。著有詩集《河下游》(1978年)、《松鼠班比曹》(1983年)、《漂鳥的故鄉》(1984年)、《在測天島》(1985年)、《小鼯鼠的看法》(1988年,散文詩集)、《最美麗的時候》(2001年)等;散文集《旅次札記》(1982年)、《旅鳥的驛站》(1984年)、《隨鳥跑天涯》(1985年)、《消失中的亞熱帶》(1986年)等;自然教育《偷窺自然》(1996年)、《山黃麻家書》、《綠色童年》;動物小說《風鳥皮諾查》(1991年)、《座頭鯨赫連麼麼》(1993年),另有報導文學《台灣舊路踏查記》多冊。以及論述《台灣鳥類研究開拓史》(1989年)等,近年來,投入兒童文學繪本,已出版《豆鼠私生活》、《鯨魚不快樂市時》、《不需要名字的水鳥》、《小石頭大流浪》(2005年)等書。
◎評 析
  〈葬花〉選自詩集《小鼯鼠的看法》,寫作時間是1987年3月5日。這首詩的形式,一般稱為「散文詩」,也有「分段詩」之稱。
  1947年發生的二二八事件,是台灣歷史的悲劇,影響二戰後台灣四、五十年的政經發展,是台灣的巨大傷痕。長久以來,官方強壓不得言說,不得提及,必賴民間的聲音不斷呼籲,衝破現實的藩籬,才揭開尚未結疤的傷口,「目睹血液不安定的鮮紅」(莫渝詩〈瘡疤〉)。1986年2月22日,台灣人權促進會假台北市市議會地下室舉辦「省籍與人權」座談會,不敢明示紀念二二八事件。翌年幾個民間團體為紀念「二二八」四十週年,成立「二二八和平促進會」,發起「二二八公義和平運動」,一方面走向街頭,祭悼亡魂,一方面舉辦「二二八學術座談會」。
  劉克襄的〈葬花〉寫作背景,就是「走向街頭,祭悼亡魂」哀思下結晶的作品。遊行隊伍手持象徵情懆高潔的菊花,在特殊的日子哀悼亡魂,菊花等於亡魂的化身。作者在河下游(另一個現實情境)承受「零落的花瓣」,暗示亡魂在歲月流逝中遭受扭曲。現實裡,有艘貨船吃重的溯河而上,作者也吃力地回溯歷史之河,撥開歷史迷霧,他見到亡魂般的菊花幻成「父親臘黃的臉」,還有更殘酷的景象:「滿河的菊花」是「一具具被鐵絲穿綁的屍身」。
  在虛實交錯中,作者不斷觀察,連番冥思,觀察人潮與鷺鷥間的微妙拉鋸,人潮是外來的介入者,白鷺是事件的受難者,或者嚇走的是受難者,飛回來的是受難者的後代。冥思這抹慘絕人寰的記憶要如何安頓?像冷卻如石的岬角,上端突出水面,下端線長的伸入海岸,讓無止無垠的海水沖洗、淡忘?
  事件的受害者、目擊者、追憶者,三種不同角色分別有不同的感受、劉克襄以冷靜旁觀的態度,虛實搭配的技法,審慎處理,雖少悲切的控訴,卻有含蓄寬厚的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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