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電感想
  白靈文學船
 
 
  在網路普及前的八O年代,現代詩壇就已經引發一場多媒體整合的運動,曾經以「視覺詩」、「詩的聲光」等不同名目出現。從八O年代初期《陽光小集》(編注:詩刊,一九七九年由向陽等人創刊)提出結合詩歌書畫藝術的主張開始,「視覺詩」一時之間成為八O年代的新風潮。接著白靈、羅青與杜十三等人以「詩的聲光」為名,舉辦了一些詩的舞臺表演節目,為數有一百多首詩,實踐詩與朗誦、音樂、繪畫、舞蹈以及各種多媒體藝術的整合理論。

錯過那個精彩年代的讀者,原來只能藉由文學史的文字記錄「想像」詩與聲光交會的景象。在詩人白靈的努力之下,把為數眾多的現場錄影帶精選整理與數位化,建構出一艘「白靈文學船」(http://www.cc.ntut.edu.tw/~thchuang/),讀者可以重回十餘年前,一覽前衛詩人與藝術家的各種嘗試。

白靈作為一位跨界藝術家,和他所讀的是工科,職業是臺北科技大學教授,卻以文學藝術為終身志業,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正因為他學理工,白靈的詩學理論十分具有前瞻性,重視讀者認知層面與傳播媒介轉換等層面的剖析;而又因為他熱愛文學創作,不但獲獎無數,也先後擔任過《草根詩刊》與《臺灣詩學季刊社》的主編,深諳文學創作的精髓。因此,他的詩學理論常能出入於美學、科學與哲學之間,他的創作與策展作品,更能集文字、繪畫、朗誦、裝置藝術、戲劇等不同藝術形式於一身。

當年之所以要辦「詩的聲光」活動,白靈還有推動「詩運」的抱負。他曾提出「躺的詩」與「站的詩」之區辨,他認為:

躺的詩,指的是用文字印刷出來的詩;站的詩,指的是透過表演者在舞自上將詩立體展現的那些。它可以非常傳統,也可以非常現代。「詩的聲光」經常強調不要只「朗誦」一首詩,而希望能「表演」一首詩,因此自一九八五年以來曾先後「處理」過百來首新詩,只有少數的詩曾「非常傳統」地被朗讀出來,大多數的詩多少都被「加工」過。

有幸因為「詩的聲光」活動而站起來的詩,不過一百多首,躺著的詩至少還有數以百萬計?而這些站起來的詩,是以戲劇、相聲、舞蹈、繪畫、朗誦、幻燈、裝置、武術、默劇等不同形式顯現,由製作者或表演者加入一些想像和創意,賦予詩創作不同的面貌。目前在網路上,有幸經過數位化的手續,從即將發霉、磁化的錄影帶中轉換上網的影片共有十個段落,包含:葉怡君與王振全對口相聲白靈的〈新詩相聲〉,以戲劇型態演出羅青的〈大專聯考沒有錯〉與隗振璇等合著的〈生命的瓶子〉,以朗誦方式表現向明的〈仁愛路〉,以幻燈片加旁白形式展演渡也的〈旅客留言〉與白靈的〈詩與光〉,以及趙天福等表演者演誦周夢蝶的〈藍蝴蝶〉、白靈的〈枝冰仔〉與●弦的〈鹽〉,每個作品都十分鮮活,感情上也更具備感染力。

如果你以為搭上「白靈文學船」是一趟懷舊之旅,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白靈更以先進的數位藝術形式寫詩,他和學生共同創作出一系列的數位詩,揭示了未來書寫的各種可能性。

在「白靈文學船」的「象天堂」單元中,白靈以Flash的動畫模式,整合文字、圖畫、圖片與動畫展現出,繼「詩的聲光」後,再一次證明,只要是能形象化書寫、對現實觀照、溝通思想、傳達觀念的符號,都是一種現代的「書寫工具」,而更證明了白靈具有利用多重媒介「書寫」的本事。

有趣的是,白靈利用最新的數位程式所書寫的詩,卻以考古般態度,挖掘中國文字與龍的演化過程,彷彿是文字學或是文化史的學術報告,透過生動的動畫與精彩的文字搭配,展現出飽滿的思考與詩意。其中,符碼動畫〈沒有□□□需要國界〉這個作品裡,一匹馬越過柵欄的過程中,實體的馬轉換為一個象形文字,不料圖畫的馬較為溫馴,文字的馬反倒生猛無比,吞噬了設柵欄的人與世界。作者似乎想說,以中國的象形文字從事圖像詩創作,可以跨越國界;似乎又同時想表述,符號具比符號義對真實世界更具有影響力,也更無遠弗屆。

白靈早在九O年代初期為文主張,文學書寫被迫由單純的印刷形式走向繁複的媒介轉換,是時勢所趨,很難靠個人力量加以扭轉。因此,他不斷以各種表現形式對傳統文學進行反叛和變革,無論是「詩的聲光」或是「數位詩」,都象徵著文學書寫轉換為當下視聽感知的時代已經來到。或許不少人會認為:文學一旦結合了其他表現型態,會限制讀者的想像力,反而比不上文字書寫那麼深刻。或許讀者也會產生同樣的疑惑,那就請上「白靈文學船」,航向數位文學的海洋,一覽白靈接近二十年的努力成果,應當會有嶄新的文學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