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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華大學民族發展與社會工作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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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權利保障的推動──由原運、進入體制、到二次政黨輪替  *

施正鋒

東華大學民族發展暨社會工作學系教授

 

台灣原住民族權利的推動是台灣原住民族運動的重心,包括正名、還我土地、以及自治。在台灣民主化的過程中,原運與漢人的反對運動相互提攜,甚至於可以說原運是台灣社會運動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也就是說,如果缺少了原運,台灣的社會運動只能算是漢人族群反對威權統治的運動而已,未能有塑造跨越族群認同的道德正當性。

在李登輝總統時期,跨越黨派的原住民族菁英攜手合作,透過體制內路線與體制外手段的交叉運用,終於成功地把充滿污名化的「山地同胞」改為「原住民」。陳水扁在當選台北市長後,立即成立「台北市原住民事務委員會」,並將總統府前面的「介壽路」改名為「凱達格蘭大道」。在示範效果之下,除了催生中央級政府成立的「行政院原住民委員會」,也促成高雄市、以及台北縣等地方級原民會的設置。

在民進黨執政的八年,由於陳水扁在大選時提出『原住民族政策白皮書』,又與各族代表簽訂了一份形同條約的『原住民族與台灣政府新的夥伴關係』,大家對他有相當的期待。陳水扁就任總統以後,任命長期奉獻原運的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牧師尤哈尼伊斯卡卡夫特為原民會主委,母語認證、以及原住民族學院在東華大學設立是奠基的工作;接下來的主委陳建年、瓦歷斯貝林也相當戮力,令人印象深刻。另外,考試院也首度有原住民族籍委員。

由於朝野立委的努力、加上行政部門的配合,『原住民族基本法』(2005)出人意料之外突圍,讓大家雀躍不已。不過,或許是其他部會的掣肘,相關的配套法案並未如期在三年內修法、或是立法。最令人扼腕的是規劃已久的『原住民族自治(區)法』,受制於國會朝小野大的困境,終究功敗垂成。

在國民黨班師回朝後,基本上把原運自來的權利保障努力束之高閣,甚於打為民進黨的政策;殊不知,民進黨只不過是吸納原運的訴求。如果馬英九政府願意虛心就教,也可以順手把對方的牛肉麵出來,然而,國民黨卻選擇嗤之以鼻。這樣的作法,除了突顯無知以外,更重要的恐怕是骨子裡頭無法抹去的大漢人沙文主義,對於原住民族不信任,才會不經意跑出「把原住民當人看」的說法。

在福利倚賴主義、以及分潤原則的指導下,國民黨政府對於原運的訴求,基本態度是加以扭曲為抽象、甚至於醜化為空洞。當然,為了不使「試辦自治」的政見跳票,不得不虛應故事,提出令人詬病、沒有學者願意背書的「沒有土地、沒有權利、以及沒有統籌款」自治法草案。依據行政院長吳敦義的說法,現有的三十個山地原住民鄉鎮漲由原住民擔任,實質上就是自治,這當然是荒謬的詮釋;至若原住民應該想辦法自己去籌財源的說法,完全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相對於其他部會,我們當然可以理解原民會的難處;然而,如果身為政務官不能替族人據理以爭,除非有難言之隱,否則,就應該知所進退,而非全力為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自治區法版本粉飾太平。由五個山原鄉鎮被五都升格併吞、剝奪自治權利來看,院轄市長鞭長莫及、自顧不暇,原住民只能自艾自憐,原民會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造成爹不疼、娘不愛,要企盼『地方制度法』修法根本是比登天還難。殷鑒不遠,由此來看「先讓自治區法上一壘再修法」的說法,恐怕是請君入甕的手法。

回顧二十多年來的原運,多虧教會、以及大學生的合作,經過衝撞,才讓社會大眾理解原住民的心願。在民進黨執政期間,原運界朋友相繼進入體制,期待把運動的理想轉化為政策、以及法案。然而,受制於藍營在國會的優勢,相關法案大多一籌莫展。馬英九政府在國會有絕對多數,如果真的有心,原本應該有機會向原住民交心表態,然而,卻視原住民相關法案為寇讎,一副父權霸道的姿態,無法令人不生氣。

在過去,我們在體制內外都有人手,黑臉、白臉合作無邊。另外,我們在學術界也有一些關心的人,長期為原住民立委、或是原民會獻策。此外,在立法院,我們除了有相當強而有力的幕僚群,立委有清楚的法案分工,有人負責法案規劃、也有人打點媒體、更人進行合縱連橫,終於能以寡擊眾。曾幾何時,由於國民黨禁止次級團體運作,立法院原本遊刃有餘的問政會被迫停擺,散兵游勇,無法呈現戰力。現在,連民進黨的立委不分區名單都把原住民置於安全名單之外,這表示說,原住民連象徵的意義當沒有了。對於執政黨的霸道、在野黨失去理想,我們徒呼奈何。

走過苦楚、歡愉、到幻滅,我們還是要捫心自問,到底原運的動力何在?我們以為,首要的目標是回到校園,讓我們的年輕學子理解,要改變原住民族的命運,一定要從事體制的改造,而非逆來順受、或是甘心接受統治者所施的小惠。如果我們的學生只知道個人的生涯規劃、不願意替族人用點心思,最後,也只能透過原住民族特考找到鐵飯碗的工作,還是受制於人、看人的臉色。當然,前提是我們自己的老師必須願意在專業研究以外,踏出社會關懷的一步,才有可能以身教來影響自己的子弟。

最後,由於都市原住民佔了原住民總人口的三分之一、甚至於一半,都會區應該是我們的戰場。儘管來自不同的部落、或是族群,大家有共同的命運,就是如何在都會的邊陲取得起碼的人性尊嚴,這是任憑誰都不能剝奪的權利。如果部落有就業的機會,相信沒有人會在冷漠的水泥牆大樓之間流離;既然在都會安生立命是無法避免的挑戰,就讓我們就來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都市叢林抗爭吧!


* 《台灣原住民族百年血淚手冊》,201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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