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台政策是否有所變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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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正鋒 淡江大學公共行政學系暨公共政策研究所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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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蘇聯解體、以及冷戰結束,中國儼然成為左右國際體系結構的最大變數;具體而言,美國是否能維持其在國際社會中的支配性,最大的挑戰是來自崛起中的中國。除非中國終於取代美國的霸權、或是中國挫敗而自取其辱,短期之內,美中之間所呈現的任何表面上的交好,仍然隱藏不了彼此勢不兩立的本質。 如果我們說美國的戰略防禦重心已經由歐洲轉到亞洲的話,在東協維持表面上的中立、以及美澳之間穩固的安全結盟,鬆散的東亞/東北亞成為中國突破美國太平洋防線的最加選擇;當中國海軍開始侵入日本領海進行試探之際,躍躍欲試的藍海政策的企圖心一覽無遺。 由於日本與中國的歷史恩怨尚未真正和解,美日安保條約確立日本成為美國在這個區域最值得信賴的前進基地。在朝鮮半島,儘管南韓政府必須對中國虛與尾蛇,不過,美軍駐守仍然是防止北韓躁進的最佳保障。相對之下,由於台灣內部對於國家定位一直有嚴重分歧,也就是無法就與中國的政治分離、或是結合取得起碼的共識,自然讓中國有極大的切入空間。 對於中國來說,台灣除了有其一向高舉大一統(irredentism)的象徵意義以外,更是試煉美國是否有決心捍衛太平洋島鏈的短兵相接之處。我們與其說是美國在逼台灣與中國和談,到不如說是在台灣朝野競相高舉與中國和解的大旗之下,美國不得不順口祝福,因此,此回主動發牌的應該是中國。換句話說,美國或許暫且希望台、中之間「和平」,卻未必兩者真的追求「合併」。 自從進行經濟改革以來,中國對於台灣的「一國兩制」政策並沒有重大改變,也就是在堅持政治統一的最終目標下,可以階段性嘗試多面向的統合,包括經濟、以及文化上的交流,試圖透過經濟倚賴、以及文化歸屬,由低政治議題擴散(spill-over)到高政治場域,形塑和解的紛圍。 問題是,中國的戰術卻是採取軟硬兼施的原則,除了交叉運用文攻武嚇的手段,更進一步仿效美國的『台灣關係法』,在今年通過『反分裂法』,希望進一步在國際上製造「台灣臣服中國」的法理基礎,以破解台灣目前起碼的實質獨立。在這個節骨眼,在野的國民黨主席連戰、以及親民黨主席宋楚瑜競相訪問中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正好抵銷國際輿論對於中國的撻伐。 對於中國來說,連戰自我定調中國之行是「國共和解」,正好可以將中國對於台灣主權的覬覦順手矮化為內戰結束,因此,中國如果想要出兵輕取台灣,國際社會將沒有置喙的餘地。儘管國民黨認為只要接受所謂的「九二共識」就可以高枕無憂,也就是「一個中國、各自表述」,問題是中國一向堅持「一中原則」,並不接受國民黨掩耳盜鈴式的「各自表述」。試想,當全世界都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是中國」之際,除非中國接受「兩個中國」的安排,那麼,「中華民國就是中國」的說法只能欺哄台灣的老百姓。 相較之下,作為陳水扁總統投石問路的宋楚瑜,他除了反對「台灣獨立」、以及反對「一中一台」,連「兩個中國」也自我否定。如此委曲求全,大致是希望由「中華民國」退卻到「中華民族」,也就是以「文化中國」來綏靖對方的「一個中國」。果真如此,宋楚瑜的想法就與蘇起當年所提的「一個 [中華] 民族、兩個國家」相去不遠;其實,這樣的安排其實就是「階段性兩個中個」。 如果中國願意接受「各自表述」的話,是否會採用非政治的方式來詮釋「一個中國」?也就是說,中國是否自信到足以接受台灣與中國都是「華人國家」的想像? 相對地,台灣的國家認同/民族認同(national identity)如果作這樣的定義,除了必須取得內部原住民想樣的諒解,也就是把屬於「南島民族」(Austronesian)的台灣原住民族硬生生地吸納在中華民族之下,還必須考慮,「民族」(nation)在國際上的政治意義,也就是希望終究生活在同一個國家,那就是「德國模式」了。 不管中國是否接受這樣的公式,我們必須要問自己,台灣人願意為了短暫的喘息,將子孫的安危交給一個不可知的統一中國? * 引言於中華歐亞基金會主辦「從連宋訪路看中共對台政策之變化」座談會, 台北,2005/5/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