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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體系在冷戰結束後呈現單極分布，一開頭，美國總統老布希顧盼自雄，此後，柯林頓漫不經心、小布希左支右絀、歐巴馬左顧右盼，經過24年的李伯大夢後猛然一醒，儼然已經是中美兩極對峙的局勢。川普高舉「美國優先」上台，不再以濟弱扶傾的大哥自居，毫不靦腆擺出在商言商的態度，要求盟邦對於安全保障使用者付費。面對崛起的中國，美國採取兩手策略：在軍事上以澳洲為軸心，以扇形分別延伸至印度、及日本，中間則有越南台灣、及韓國三叉，亦即所謂的「印太戰略」；經濟上則以戰逼和，要求中國改善貿易措施、尊重智慧財產。 習近平自從2012年底十八大接任中國領導者以來，相信安內才能攘外，一再強調經濟發展需要有穩定的外部環境。儘管十九大取消憲法對於國家主席兩任的限制，「全票通過」的模式倒也可以看出權力鞏固未必順遂，當然對於美國的頤指氣使必須吞忍。面對美國的軟圍堵，中國的「一帶一路」尚難拿來作為挑戰美國獨霸的指標；只不過，當戰線延伸過長，習近平當不成漢武帝，必須提防重蹈羅馬帝國的覆轍。美國提高關稅，中國以牙還牙，雙方打打談談，尚不至於撕破臉；長遠來看，這未嘗不是中國經濟體質改造的契機。至於解放軍躍躍欲試，不管對台灣繞島軍演、還是南海擴張，表面看來劍拔弩張，軍文黑白郎君，萬一擦槍走火，中國應該還沒有跟美國一比高下、甚至於取而代之的雄心跟能力。 習近平在元旦的『告台灣同胞書40周年』談話提出所謂的「習五點」，包括攜手推動民族復興、實現和平統一目標，探索「兩制」台灣方案、豐富和平統一實踐，堅持一個中國原則、維護和平統一前景，深化兩岸融合發展、夯實和平統一基礎，及實現同胞心靈契合、增進和平統一認同，基本上是彙整40年來的對台方針，也就是沒有經過整合的大雜燴、也看不出由抽象到具體的階層般等級。既然由鄧小平的「一國兩制」高談闊論、到江胡時期各說各話的「九二共識」，可以看出來習近平自己的調子還抓不定，只好什錦麵暫時湊合湊合，講好聽是打安全牌，把光譜上所有的可能都一網打盡，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顯示他心頭未定，還在猶豫自己的歷史定位究竟是普丁、葉爾欽、還是戈巴契夫。 如果就國際關係的三大主義來看，現實主義講武力、自由主義談利益、及建構主義論認同，習近平的基本論述是「兩岸同胞都是中國人」、「台灣同胞是中華民族一分子」，所謂的「民族認同」不脫「血濃於水」的老調。我們知道，民族認同（national identity）是指一群人在認同上希望生活在同一個國度，而這種國家稱為民族國家（nation-state），這表示，習近平的策士不僅不懂孫中山的民族理念，對於列寧的民族觀也相當生疏，更不用說西方國家自從法國大革命以降的現代民族學理。換句話說，除了依據共同血緣文化的原生論（primordialism），民族認同更建立在共同被欺負的經驗，也就是結構論（structuralism），甚至於是這群人集體想要建構一個共同體，稱為建構論（constructuralism）。 由此可見，中國對台灣人的認識還停留在炎黃子孫的階段，更不瞭解在台灣，「同胞」兩個字其實是隔著一層皮的說法，譬如「大陸同胞」、「山地同胞」、「大陳義胞」、或是「海外僑胞」，所以，「台灣同胞」雖然不是輕蔑，卻掩飾不了無法水乳交融的弦外之音。當習近平把「九二共識」歸納為一中原則、同屬一中、及和平統一基本方針，再套入「一國兩制」的神主牌，立即讓台灣人想到淪為籠中鳥的香港、及澳門，就不能怪蔡英文總統將「九二共識」與「一國兩制」劃為等號，實質上是作球給民進黨坑殺國民黨的「九二共識」。另外，所謂「兩岸各政黨、各界別推舉代表性人士，就兩岸關係和民族未來開展廣泛深入的民主協商」，雖然沒有規範終局的結果是什麼，聽來就是勾引當年國民黨誤入歧途的伎倆，藍營深痛惡絕，綠營更不用說戎慎恐懼。
*《民報》2019/05/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