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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大學 民族事務與發展學系

施正鋒政治學博士網站政治觀察/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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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實是美國併吞夏威夷*

施正鋒

東華大學民族事務與發展學系教授

蔡英文總統「海洋民主」出訪南太平洋,回程繞道夏威夷過境,除了與美國華府的智庫進行視訊,也訪問該州急難管理署,陪同參訪的國民兵指揮官Arthur Logan特別致贈一幅「夏威夷原住民捍衛家園」的畫作。蔡總統向隨團的記者說明,這幅畫描繪夏威夷部落保護家園的傳統,有很多女生跟父母及先生一起站出來。根據報導,畫中女性看起來很英勇,記者恭維總統「像您一樣,保衛台灣」,小英笑說她沒戴眼鏡。

由於蔡英文總統走訪的邦交國以南島民族(Austronesian Peoples)為主體,根據學術界比較新的說法,夏威夷原住民是南島民族由台灣擴散出去後,位於東北的遠親(見圖1),過境夏威夷算是擦邊球。小英在臉書快訊表示,「畫中是一群衝鋒陷陣、英勇捍衛家園的夏威夷勇士」,「裡面也有好幾位女性,吸引了我的注意」,自己也是「為台灣衝鋒陷陣」。只不過,我們不知道這位少將是如何介紹這幅畫的背景,特別是入侵者到底是誰。

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thumb/4/4b/Polynesian_Migration.svg/350px-Polynesian_Migration.svg.png

來源:Wikipedia.  2019.  “Māori Peopl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C4%81ori_people) (2019/4/7)

1:南島民族的遷徙

我們知道,夏威夷原住民族原本的社會組織屬於部落型態,直到十八世紀末才統一建立王國(Kingdom of Hawaii, 1795-1893),立憲王國並在1842年獲得美國承認。既有征戰、也有內戰,當然就有可歌可泣的歷史,包括女性勇士的傳奇。最有名的是Manono II,這位女酋長為了捍衛傳統,在 Kuamoʻo之役與丈夫一起戰死(圖2),今年剛好是兩百週年,長久以來來被視為抗拒西化的英雄。所以,美方送這幅畫是有歷史意義的。

kuamoobattle

來源:Young, Peter T.  2014.  Ho‘okuleana.” (http://totakeresponsibility.blogspot.com/2014/09/manono.html) (2019/4/7)

2Kuamoʻo戰役的Manono

儘管客隨主便,美軍沒有說來的秘密是,推翻夏威夷王國的是自己。最早來到這裡的美國人是捕鯨船、海報獵人、及前往中國的貿易商,隨著傳教士的前來,墾殖者蠶食鯨吞原住民族的土地,其後裔權傾一時。終究,五大公司壟斷甘蔗產業,美國政府則透過關稅優惠進行溫水煮青蛙般的套養殺,財政被綁死的夏威夷周旋於英國、法國、及俄國間苟延殘喘,白人甚至於強行通過所謂的『刺刀憲法』(1887),不止架空國王的權利,還以財產的資格剝奪原住民族的投票權。

末代女王利留卡拉尼Liliʻuokalani, 1891-93)力挽狂瀾、嘗試訂定新憲,白人富商在美國大使史蒂文斯(John L. Stevens的默許下於1893年發動政變、高掛花旗。美國以保護僑民的生命財產為名出動巡洋艦波士頓號,三百名海軍陸戰隊大軍壓境,大使逕自納為保護國。臨時政府要求併入美國,不過,由於美國總統克里夫蘭(Grover Cleveland)的反對未能得逞。白人乾脆在次年越俎代庖宣布建立夏威夷共和國(Republic of Hawaii),並獲得美國承認。

美國大體把夏威夷當作前往亞洲通商的中繼站,也就是太平洋的直布羅陀,視為勢力範圍而不容他人覬覦;只不過,究竟要如何落實這種特殊關係,譬如實質控制(經濟吸納)、納為殖民地、還是直接併入(政治併吞),內部並沒有定見。沒有想到夏威夷人受到西方思潮影響,竟然喊出「夏威夷人的夏威夷」,利留卡拉尼跟兄長先王Kalākaua甚至於著手推動以夏威夷為中心的政策,當然被視為眼中釘而欲除之而後快,被軟禁在陸戰隊看守的王宮(圖3)。

File:Marines, Camp Boston, 1893.jpg

來源:Wikipedia Commons.  2018.  “Marines, Camp Boston, 1893.jpg.”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Marines,_Camp_Boston,_1893.jpg) (2019/4/7)

3:看守利留卡拉尼女王的美國海軍陸戰隊

史蒂文斯沾沾自喜地報告國務院,「夏威夷這顆梨子已經熟透,正是美國摘下的黃金時機」。他下令動武的藉口是當地人蠢蠢欲動、頗有暴動的跡象,然而,克里夫蘭總統跟國會報告說,檀香山街上跟往常一樣平靜。另一個藉口是日本可能出兵(圖4),問題是日本當時為了朝鮮跟中國齟齬、也擔心俄羅斯的威脅,已經正式告知美國無心併吞夏威夷;至於當下派遣巡洋艦浪速號Naniwa)火速前往,主要是抗議對日本移民的設限,也無異西方強權宣示護僑決心的作法。

來源:Wikipedia Commons.  2018.  “As Japanese View It.jpg.”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As_Japanese_View_It.jpg) (2019/4/7)

4:日本如何看英美卵翼下的夏威夷

克里夫蘭總統拜託眾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布朗特(James Henderson Blount)擔任特使前往調查,結論是史蒂文斯應該事先知道政變、而且當地人並不支持新政府。克里夫蘭總統寫了一封長信給國會,除了譴責史蒂文斯膽大妄為,也表示完全沒有佔領夏威夷的正當性;然而,他對於臨時政府無可奈何,因為那是當地人(白人)的自發行動,為德卒,終究還是加以承認。國會也決議譴責介入一個獨立國家的內政、反對美國的直接統治,看來不像唱雙簧,不過也是人肉鹹鹹

美國於1898年為了古巴跟西班牙開戰,美軍在馬尼拉灣重挫西班牙艦隊,情勢急轉直下,夏威夷的戰略價值不容質疑,新總統麥金利(William McKinley)順利說服國會加以併吞成為領地(territory)。在正式合併的這一天,絕大多數的夏威夷人把自己關在家裡無言抗議。在1959年,夏威夷經過公投成為美國地50個州,94.3%支持、5.7%反對。在夏威夷王國被推翻的百年(1993),美國國會決議向夏威夷人道歉,然而,已經回不去了。

 


*民報2019/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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