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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預官31期，不是職業軍人。在1981年大學畢業後，因為預官考試沒有考好，於夏天進鳳山步兵學校受訓，天天「走不完的先鋒路、攻不完的七么四（高地）」。結訓後抽到師部位於中壢雙連坡的146師，我在部隊於年底移防金門之前，曾經短暫派到大園海邊守機場。1983年5月退伍。 這是當年的戰地軍人身分證，外出必須帶在身上，相片下面是我們師的臂章。這是拿M16 的輕裝師，很特別，因為金門其他的師都是重裝師、拿比較重的五七步槍。說好聽輕裝師是機動打擊部隊，其實是作別人不想做的事，特別是夜行軍。看來，這是我一輩子的寫照。 金中師的師部在小徑，我們的連在雙乳山。我是步兵排長，卻必須帶兵去瓊林蓋水庫，儼然是工兵。我們連後來搬到昔果山守機場，天天跑機場，尤其是擔任值星官時必須帶隊答數。當時還要負責四門五七戰防砲，我跟排副睡在一個砲堡，砲口對著跑道；多年後再回去，高地已被剷平，只剩下一個殘缺的砲堡。 去金門當兵之前，父親提醒，不要跟狗培養太好的感情，當下無法理解。去了金門，移防的部隊不能把狗帶回台灣，交接下來，尤其是在復良堡，晚上還會自動繞著碉堡巡邏，生下來的小狗更愛不釋手。終究，上頭還是來要狗肉，也不能夠太難過，總不能拿槍去跟長官理論，反正是狗、不是人。 西方傳統當職業軍人是莫大榮耀 父親交代絕對要活著回台灣，不能骨灰裝回來。因為大學記錄不好，台灣人、台灣大學、又是台獨，所以被整得很慘。下基地步戰砲協同作戰訓練，代人受過，迄今隱隱作痛。後來才知道，軍官受傷必須報到師部，才會不准就醫。出事的是原住民上士，角力的是外省跟客家，我只是剛好受罪，沒什麼好怨的。 八二三砲戰的時候，丈人在金門料羅灣搶灘。多年前聽他回憶，當時砲彈像雨一樣落下來，前一分鐘身旁還在講話的士官長、下一分鐘人被彈片打死了。或許戰爭是起於國共鬥爭，卻有多少人為了捍衛台灣而犧牲，不分省籍。民進黨不應該雞腸鳥肚。難道中共會因為如此切割、討饒，就不打台灣了？ 甲午戰爭跟韓戰原本跟台灣沒有關係，卻改變了台灣人的命運。對於我們這個年齡的人來說，當年八二三如果輸了，不少人應該就會沒有爸爸、或者根本不會出世，譬如牽手。當時母親剛生下我，父親得以留在桃園八德、沒有派去外島；越戰時期，父親原本因為專長要去支援，因為美國改變主意而作罷。 在清朝的時候，曾祖母的祖父、及父親打過太平天國，倖免於難，一起渡海的是平埔巴則海族。更早，不少姓施的先人是海上的游牧民族，有說不清的歷史恩怨，我們這一支能安身立命於台灣，儘管有無法啟口的原罪，算是幸運的。沒有什麼道理，大家就碰巧在一起，我很珍惜。 在西方的傳統，能當職業軍人是莫大的榮耀。美國人會追溯祖上打過獨立戰爭、南北戰爭、一二次世界大戰、韓戰、越戰等等，而念西點軍校更是要參議員寫介紹信。台灣人多少都混有平埔族的血，特別是西拉雅族，當年跟荷蘭人並肩作戰。不要忘了，排灣族在石門挫敗美國海軍陸戰隊。 政治立場或許不同，政治人物不應該短視近利。今天是九三軍人節，謹此遙念海軍官校出身的岳父，謝謝你，願意把女兒嫁給離經叛道的我。
*《民報》 2018/09/03。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