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陳水扁是美麗島辯護律師，一路由市議員、立委、台北市長、到總統，除了在馮滬祥論文抄襲案中因「以翻譯代替著作」入獄，政治生涯算是比同儕順利。窮人家小孩出身，愛唸書、會考試，力爭上游，可以說戰後國民黨教育成功的例子。在美麗島事件後，黨外人士全數坐監，律師世代起而代之，與社運人士共同創立民進黨；經歷「雞兔同籠」的黨內鬥爭，美麗島系被新潮流派污名化，陳水扁跟謝長廷分別創立正義連線、以及福利國連線，也開始兩人的瑜亮情結。 相較於謝長廷的精明躊躇，陳水扁則是積極務實。因此，當地方實力雄厚的謝長廷還在猶豫是否參選台北市長之際，陳水扁早已跟新潮流結盟。時值國民黨次級團體新國民黨連線另起門戶（1993），新黨推派趙少康加入選戰（1994），國民黨候選人黃大洲被邊緣化，陳水扁在「棄黃保陳」下脫穎而出，獲得43.67%選票（615,090），趙少康30.17%（424,905）、黃大洲25.89%（364,618）。儘管他戮力改革，台北市民的滿意度卻無法轉換為選票，終於以688,072票（45.91%）飲恨敗陣給獲得766,377票（51.13%）的馬英九，未能連任。 因禍得福，陳水扁竟然能更上一層樓，主要是因為他堅信：只要藍營分裂，在三分天下的情況下，他就有出線的機會。因此，在1997年修憲之際，擔任台北市長的他主張在總統制之下跟國民黨一比高下，只要總統選制採取相對多數，民進黨就應該有突圍的機會；相對地，當時與李登輝聯手修憲的回鍋黨主席許信良偏好雙首長制，應該是相信在藍綠共治下可以有組閣的可能，而領導「二月政改」（1995）功敗垂成的施明德則心儀內閣制，當然是自信有能力跨越藍綠捭闔縱橫。事實證明，陳水扁的賭注是對的。 只不過，由於陳水扁只獲得39.30%的相對多數選票，反對他的人遠多於支持他的人，正當性不高，因此注定要面對智利總統的「阿葉德現象」，也就是在野黨的杯葛；特別是國民黨主張『中華民國憲法』的精神應該類似『法國第五共和國憲法』的自動換軌、要求民進黨交出組閣權。儘管最後以飛將軍唐飛組閣、號稱「全民內閣」，終究還是因為核四理念掛冠而去；此後，幾乎每年更換閣揆 ，表面上是讓黨內菁英取得參選總統的入場券，五日京兆，政策當然難以維繫。 在朝小野大下，儘管民進黨政府與國民黨籍的議長王金平相敬如賓，預算分配可以行禮如儀，在野黨不願意讓執政黨有過多履行政見的空間，彼此只能視議題合縱連橫。在第五屆立委選舉（2001），民進黨首度成為國會最大黨，不過，席次仍然未能過半，接下來第六屆立委選舉（2004）亦然 ：等到第七屆立委選舉（2008），民進黨與國民黨聯手修憲，將立委選制改為單一選區相對多數決、加上國會席次減半，雖然殲滅台聯、以及親民黨，民進黨本身席次也銳減為27席，經歷紅衫軍衝撞、及國務機要費打擊，政權奄奄一息。 選上總統的陳水扁原本對於民進黨主席一職不置可否，等到高雄市長謝長廷趁勝選上黨主席（2000-2002），他才驚覺後方不能聽任非嫡系盤據，尤其是本身的連任提名未必賭定，伺機回任黨主席，在黨章規定由總統為當然主席。表面上，這是「政黨同步」、「黨政合一」，其實就是「以政領黨」，未來的總統很難跳脫這個模式。儘管中常會依然是黨內派系合縱連橫的場域，然而，絕非執政黨決策的地方，同樣地，諸多溝通平台也是作作樣子而已；還好，立委不分區的分配還是派系平衡至上，總統只有指定一名。 就國家定位，由於陳水扁系出美麗島，當然不會是台獨的真實信徒。事實上，民進黨在1991年意欲通過『台獨黨綱』，新潮流與美麗島系相持不下，最後由他折衷修訂為「如果台灣要獨立、必須經過公投程序」，難怪他會主張民進黨原本就只有『公投台獨黨綱』。同樣地，民進黨為了配合陳水扁參選總統通過『台灣前途決議文』（1999），更退卻為「改變現狀」才需要公投，也難怪他會認為被指控具有「台獨思想」而覺得「無法接受」。那麼，他所推動的「一邊一國」，頂多也是「中國民國是台灣」。 我們知道，『台獨黨綱』的精神是正面宣示，要主動以公民投票去「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及制定新憲法」。相對之下，『台灣前途決議文』主張台灣的國名「固然」是中華民國，其實已經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意思是說，『台獨黨綱』的目標事實上已經達成，就差國號的變更而已；此外，『台灣前途決議文』採負面列舉的方式，主張改變台灣的現狀必須公投決定。至此，民進黨的國家定位由「積極倡獨」轉變為「消極拒統」，開始張臂擁抱中華民國；當陳水扁總統振臂疾呼「誰要消滅中華民國、誰就是敵人」，在不知不覺中捍衛借殼上市的中華民國體制。 陳水扁在連任總統後坦承，任內無法將國號改為台灣共和國，「不能騙自己也不能騙別人、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似乎已經預見未來的立委選舉不可能會有突破。只不過，當他進一步抨擊李登輝擔任總統12年也沒有做到，相信「縱使今天總統給他做，他也做不到」，對於接力賽跑第一棒的李登輝未必公允。當他在獄中控告所謂「台灣的主要占領權國」美國，主張由美國軍事法庭來審判，那是久病亂投醫的錯亂了。至若自比篡漢的王莽，可見陳水扁對於中國歷史有獨特的見解。如果他能多唸一點台灣歷史，應該會發現自己應該比較像是鴨母王朱一貴，風水寶地異象，卻落得身敗名裂。
*《民報》 2016/09/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