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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型正義強調有真相才有正義、有正義才有和解,因此,在民主轉型的過程中,如果真的想要重建社會,就必須老實地面對過去。換句話說,民主鞏固的任務不在於形式上的制度打造而已,更重要的是歷史記憶的重新建構,才有可能塑造生死與共的集體認同。蔡英文總統就職不到百日,支持度已經降到50%以下,並非她犯了什麼大錯,而是民進黨的支持者對她未來不會作什麼,了然於心,尤其是日前脫口說了「威權時期不是大家都選擇服從嗎?」 如果是透過讀稿機念出來的、或是透過新聞稿傳遞的訊息,小心翼翼、字字斟酌,當然可以隱藏許多不欲人知的想法。然而,面對司法改革團體對於正副司法院長人選的質疑,法律人出身的蔡英文本能地表示大惑不解,除了有替被提名人緩頰的意思,其實也是在幫自己解脫,甚至於是在對於過去的威權統治找台階,也就是說,那是歷史共業;既然試圖將過去的抗爭淡化,共謀者的道德就在不知不覺中集體除罪化了,不用辦告解就可以獲得救贖。 威權統治分為拉丁美洲的軍事、及中東歐的共產兩種模式,前者以殘酷的手段對付異議份子、殺雞儆猴,人民只要不吭聲就好,後者則進行通盤的社會控制,用一半的人在監視另一半的人。前者的轉型正義工作集中在懲罰元兇,卻往往投鼠忌器,後者則可以嘗試洗滌,不過,在「我們都是罪人」的說詞下,受益者通常被描述為無辜的旁觀者,幫兇又被解釋為無可奈何的被害者、甚至於搖身一變為新時代的救世主。 在加害者與被害者之間,並非都是路人甲,有些人可能真的是驚嚇之下心靈禁錮,而有些人可能只是一時良心怠惰,更有些人或許是投懷送抱的機會主義者,當然,也不免有人是認同統治者的意識形態。國民黨統治初期武力清鄉,接著師法共黨箝制,從小要學生寫週記就是思想控制;比較特別的是,這是一個失去母國的少數統治,因為吳濁流筆下的波茨坦科長有限,只能採取間接統治,一方面打擊不聽話的仕紳,另一方面扶植新一代的「國語家庭」。 如果說李登輝是打著紅旗反紅旗、陳水扁是借殼上市、馬英九是張勳復辟,蔡英文不只要全力捍衛中華民國的正當性,還要改寫本土陣營的史觀,強調難堪的順從行為是不得已的虛與委蛇,經過漂白,積極的共犯跟消極的默許都不再邪惡。暗藏玄機的是,反對運動的角色勢必要零碎化為受害者、甚至於妖魔化為票房毒藥,換句話說,就是要劃清界線。 抗爭,這是台灣人的精神,不管對象是滿清、日本、還是中國。為了生存而委曲求全、隨遇而安,那是可以理解的,不可能要求大家都不食周粟,不過,苟活至少也要做精神上的抗爭。當然,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那是無可救藥的內化;至若隨波逐流、自告奮勇,封官進爵、驕其妻妾,甚至於家裡準備各色旗幟迎接王師,那是等而下的習慣了。 轉型正義決定於我們如何看待歷史,很多時候,不是去看別人如何對待我們,更重的是我們如何檢視自己的良知。走過殖民、及威權統治,法庭活生生記載著台灣人被壓迫的經驗,有人卻選擇荒誕不經的記憶。蔡英文總統重讀歷史,也不過是確認中華民國的法統。
*《台灣時報》專論
2016/08/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