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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加拿大是先進民主國家,還是有原住民族遭受不公不義的課題,而印地安住宿學校孩童被侵犯虐待致死,只不過是冰山的一角。由於白人政府成其以來刻意忽視,原住民族只好採取司法手段、進行民事求償;面對紛沓而來的官司,政府只好跟原住民族簽訂協定,在法院的見證下,同意成立真相和解委員會來處理。只不過,由於不是國會立法授權,委員會缺乏調查權,既不准傳喚證人、跟政府部門調閱檔案也是四處碰壁。如果說有比較正面的貢獻,是讓族人有宣洩療傷的作用,並未觸及核心的結構性問題,為德不卒。 經過六年的運作、聽取超過七千人的見證,加拿大真相和解委員會終於在2105年完成報告六卷 ;委員會提出94項建言,特別呼籲政府全力推動『聯合國原住民族權利宣言』作為和解的框架。儘管原住民族事務暨北方發展部長Bernard Valcourt在結束典禮向原住民族發表了一場文情並茂的演講,大談「和解不是原諒或遺忘、而是緬懷以及改變」,然而,總理Stephen Harper當天在國會接受在野黨質詢,不願意背書委員會的任何建議,並表示『聯合國原住民族權利宣言』只是宣示性的文件、而加拿大憲法已經明文保障原住民族的人權,所以沒有必要再簽署。還好,自由黨政府在年底上台,新總理Justin Trudeau誓言推動委員會的所有建議,包括簽署『聯合國原住民族權利宣言』,似乎是遲來的正義。 檢視加拿大真相和解委員會的經驗,真相真的能獲致和解?南非聖公會牧師Reverend Mpambani分享了一個故事:甲偷走好朋友乙的腳踏車,幾個月後,甲打算跟乙握手言歡,表示想要談談和解。乙說,我們先談我的腳踏車。甲說,暫且忘了腳踏車,我們先彈劾解。乙說,除非你先還我腳踏車,否則免談和解。幾百年來,原住民族不只是被墾殖者欺負,連傳統領域、土地、以及資源也被各種理由拿走,如果不歸還,談什麼和解? 在2008-2009年間,澳洲、加拿大 、以及美國政府相繼向國內的原住民族道歉,被認為是用來幫政府卸責的工具,談不上促成和解、更不用說轉型正義。對於政府來說,真相是最廉價的和解方式,只要花點錢四處辦活動,在加害者、及受益者缺席的情況下,讓原住民可以大談如何被白人欺負,或可收到些許止痛療傷的心裡效果。然而,只要支配的結構沒有改變,第二天,大家眼睛睜開,還是各自過著在兩個平行空間的生活,彷彿什麼是都沒有發生一樣。難怪加拿大維多利亞大學的學者James Matt笑說,這種「準道歉」(quasi-apology)是充滿馬其維里式的政治操演,跟沒有道歉差不多。 回顧轉型正義的各種機制,對於統治者來說,真相調查是比較不傷大雅的作法。即使是這樣,如果沒有調查權,根據體制內的遊戲規則去走,要獲得起碼的真相也相當困難;身在獸欄裡面,即使有比較大的開放空間,有吃不完的糧草、看起來比較自由,畢竟還是仰人鼻息、看人臉色,不要說正義,連起碼的和解也只有虛幻的道歉而已。我們不禁要想到皇后大學博士候選人Jennifer Matsunaga的反思:轉型正義跟反殖民可以相容嗎?換句話說,千辛萬苦、爭取半天,終究,還是回到原點,只不過成就墾殖國家的正常化,一旦政治表演感人、歷史改寫完畢、民族塑造完成還是回到支配與被支配的常態關係?
*《民報》 2016/07/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