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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圖曼土耳其在1915年的4-5月，屠殺境內的亞美尼亞人展開屠殺，大概有80-150萬亞美尼亞人殞命。波蘭法學家Raphael Lemkin目睹如此有系統的大規模謀殺，在1943年發明「滅種」（genocide）一詞。只不過，土耳其迄今並不願意承認犯行，理由是當時並沒有白紙黑字說政府要殺害亞美尼亞人；此外，他們也不喜歡他人稱為滅種，比較中性的用字是「1915事件」。 於亞美尼亞人來說，集體記憶是他們唯有民族認同基礎，而拒絕承認就是對於他們的記憶的最大侮辱。迄今，土耳其政府對於亞美尼亞人的滅種採取絕口不提、矢口否認的態度：如果真的被迫表態，基本立場是根本沒有這回事；如果真的承認有，也會表示死亡人數被灌水，不能算是滅種 ，甚至於還會加上一句，又不是只有亞美尼亞人死亡，也有不少回教徒死亡；至於死亡的因素，政府推託說是族群衝突、以及戰爭中的不幸。可以看出，土耳其的作法是亂世用重典，試圖以戰爭來掩飾劣行惡跡。 對於土耳其來說，當時對於亞美尼亞人的處置，純粹是為了安全的考量，由國會通過『重新配置安頓法』，暫時將他們由前線戰區「安置」到另一個地區，一分面避免族人妨礙軍隊調度、或是後勤補給，另一方面是防止他們勾結敵人提供情報、甚至於襲擊軍民。其實，遞解與安置的爭議，隱含的就是對於亞美尼亞人的不信任。 根據土耳其的說法，亞美尼亞人的傷亡主要是因為充當俄羅斯的志願軍、或是民兵，也就是歸咎於戰亂。然而，協約國軍隊是在1915年4月25日對土耳其陸地阿動突襲，而內政部長Talaat Pasha在前一天就通令各省逮捕亞美尼亞政黨人士、沒收黨部所有文件、以及銷毀發現的武器；就在這一天，族人在首都的菁英開始被抓走遞解，由此可見，戰爭只是推卸責任的藉口。 讓土耳其政府忿忿不平的是，在巴爾幹半島戰爭、以及一次大戰其間，有超過百萬土耳其人喪命，如果亞美尼亞人的死亡是滅種的行為，為何土耳其人的死亡就不是被滅種？因此，他們認為，滅種是對於戰敗者硬加的罪名。同樣地，在19-20世紀之間，有幾百萬回教徒被逐出巴爾幹半島戰爭、以及俄羅斯，西方國家為何不聞不問？如果土耳其對於亞美尼亞人道歉，豈不默認強權幾百年來的反土耳其姿態？ 相較於土耳其、以及亞塞拜然 政府否認亞美尼亞滅種，包括希臘、斯洛伐克、賽浦路斯、以及瑞士等國，立法處罰否認有這段歷史的人。在2005年，土耳其總理 Recep Tayyip Erdoğan邀請亞美尼亞、以及國際歷史學者共同使用國家檔案，在事件百年之際重新提出歷史評估。不過，亞美尼亞總統Robert Kocharian嗤之以鼻：「如果你的建議不能提及現在及未來，將無法有效處理過去。要展開有效的對話，我們必須創造有利的政治環境，政府必須負責發展雙邊關係，我們沒有權利把責任授與歷史學者。」 美國歷史學者Deborah Lipstadt說，否定滅種存在並非從新詮釋歷史，而是想要假裝學術的樣子，試圖透過歷史的改寫，一方面妖魔化受害者、另一方面幫加害者恢復名譽，也就是Elie Wiesel所謂的「雙重謀殺」，一方面謀殺倖存者的尊嚴、另一方面嘗試滅跡。 沒有真相、就沒有正義，沒有正義、就沒有和解，這是轉型正義的真諦。一般認為，土耳其對於亞美尼亞人的滅種，給世人做了最壞的示範，因此有希特勒在二次大戰期間對猶太人造成的浩劫。迄今，總共有27個國家呼籲土耳其承認有這件事，算是補償他們當年視而不見的良心不安今年是亞美尼亞人歷劫百年。教宗方濟各在4月表示，這是人類在二十世紀的第一個滅種行為。土耳其總理Ahmet Davutoglu總算在今年鬆口，向其後人表達感同身受；儘管不提滅種字眼，看來有和解的意思。
*《民報》 2015/1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