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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目前的外交困境，主要是因為面對中國的杯葛，無法加入聯合國而獲得集體安全的保障，而美國則因為投鼠忌器，不願意支持台灣的法理獨立；在美、中兩國的制約下，台灣因為國際地位不明而無法與美國有盟約關係，連購買先進的防衛性武器都四處碰壁，更不說發展核子武器自保。既然與美國不可能有軍事同盟，被中國吞噬的夢魘又不可欲，當中國以排山倒海之勢侵蝕台灣的事實主權之際，美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指控台灣的自保為破壞現狀，是可忍、孰不可忍，或可思考中立是否為可行的第三條道路。 在國際法、以及國際政治上，「永久中立」（permanent neutrality）是指平時不結盟約、戰時不捲入戰爭，有別於他國爆發戰爭保持中立的「戰時中立」。從19世紀到20世紀，會追求中立的國家往往是處於強權之間夾縫的小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由於不願意在權力均衡（balance of power）充當他人的馬前卒，永久中立成為捍衛國家主權的理性選擇。我們必須指出，永久中立的要求是「武裝中立」，而非自廢武功、任人宰割；此外，中立國往往積極參與國際事務，包括提供維和部隊、擔任爭議調人等等，絕非孤立自守、也非偏安心態、更不是拒絕加入聯合國，不應望文生義、不容無知誤導、不可刻意抹煞。 以瑞士、比利時、盧森堡、以及比利時為例，面對普魯士與法國的交戰不絕，永久中立是國際社會發展出來的維持和平機制；事實上，就是由於境內有日耳曼、以及法蘭西族群，中立是化解族群分歧的最佳選項。在戰後，由於蘇聯與美國瓜分歐洲大陸，位於前線的瑞典、芬蘭、奧地利、以及瑞士，也是以永久中立來維持主權獨立。特別是芬蘭在西方國家自顧不暇下，獨自面對虎視眈眈的蘇聯，決定以中立免於淪為蘇聯坦克下的附庸。相對之下，美國有意考慮以中立交換蘇聯撤軍奧地利、德國、以及日本，最後只有奧地利如願，德國被瓜分、日本北方四島被佔領，高下立判。 議者有謂，台灣沒有取得法理獨立，又如何獲得永久中立？如此的線性思考，完全昧於國際政治運作的事實。以聯合國的創立為例，印度及菲律賓尚未獨立，就參與相關的談判；同樣地，中國在建國的前30年，因為美國的孤立只受到共產集團承認，卻不妨礙參與寮國中立協定的簽署。至於獲致中立的方式，就光譜上而言，由自我宣布、國會立法、公投入憲、國際條約、還是聯合國承認，不一而足，並非只有形式上的條約承認。事實上，瑞典實施中立兩百年，連片面宣布都沒有，更不用說強權的承認，關鍵在於實踐中立承諾的決心。 議者最大的質疑是，台灣有中立的條件嗎？除了我們先前指出「先有法理獨立、才有中立」的誤解，所謂中國的領土覬覦、內部有統派、以及國家為正常化等等，這些應該是我們必須克服的課題，特別是後者，並不否定中立的追求；至於前者，原本就是中立作為外交政策想要處理的最大挑戰，豈有把政策對象（target）當作條件（condition）看待的道理？如果有障礙就視為畏途，有夢想卻不敢追求，那是懦弱的表現。 其實，永久中立不僅是戰略、也是戰術。就戰略上而言，台灣為了確保事實主權獨立、追求法理獨立，中立是突破現有美、中共管的積極作為，並不是放棄獨立的目標、更不是拒絕加入聯合國。就戰術而言，如果美、日等國認為台灣是遏止中國擴張海洋霸權的戰略據點，如果不希望成為亞太安全保障的空白，那麼，必須讓正視台灣、讓台灣該有的法理，不應該老是把台灣視為理所當然的工具、更不應頤指氣使；特別是日本歷經盟軍佔領，當前全力追求國家正常化之際，將心比心，小孩子長大了就要換鞋子，不要視若無睹。 坦誠而言，國際社會本來就是強權合縱連橫的場域，所謂的國家主權也不過是偽君子之間的私相授受，當年日本、及美國為了搶搭與中國建交的巴士而拋棄台灣，如今又彼此眉來眼去，豈有立場禁止台灣走自己的路子？面對霸凌，應該有諤諤之士發出正義之聲，而非橫加打壓；如果說嫖客是弱小女子的加害者，那麼，妓院的鴇母就是幫兇，至於旁觀的龜公，即使是為了生存，也不是那麼無辜。中國、美國、以及日本，請深思自己的定位。 話又說回來，天助自助，台灣人目前的困境，主要在於本身沒有自主的決心。中國在甲午戰爭落敗，狠心把台灣割讓日本，雖然經過初期的武力抗爭、以及後期的自治運動，不少人期待祖國解救，戰後卻被當作異族看待，終於有台獨運動。只不過，扣除統派，不論朝野藍綠，都是寄望庇蔭於美國的『台灣關係法』、以及『美日安保條約』的「新方針」，甚至於津津樂道白搭便車，當然會被人家沒有看在眼裡。如果追求獨立還要問美國會不會出兵保護，那就是自我矮化為附庸國。如果大家不滿「不統、不獨、不武」的所謂現狀、不甘心台灣的事實主權日益流失，台灣永久中立所防範的目標就是中國，就看對方盤算是否伐得來；只要我們有決心，一向採取「溫和忽視」（benign neglect）的美、日又如何？
*《民報》 2015/04/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