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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大學 民族發展與社會工作學系

施正鋒政治學博士網站政治觀察/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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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同船渡,何必拐彎抹角傷人*

 

施正鋒

東華大學民族發展與社會工作學系教授

長期以來,語言一直是台灣族群之間齟齬的來源,特別是百年的「國語政策」。到現在,不少人都有小時候因為在學校講母語而被老師處罰的陰影;即使沒有掛狗牌的經驗,自己生下來所講的話被貶為「方言」,那種刻骨銘心的羞辱,是支配者與被支配者之間無形的鴻溝遲遲難以跨越。然而,彼此還要在同一國度相處,如果不能把心裡的不悅講出來,那是不健康的。

根據媒體的報導,藝人出身的政治人物、台北市文化基金會總監侯冠群說:「無論使用什麼語言務求標準,這是禮貌,如果話都說不好,做任何事肯定也都是打混的態度」、以及「語言是精神面貌的延伸,如果只在乎自己的外貌卻放任自己的舌頭囫圇亂轉,那怎麼還是醜八怪一個」。表面上是道貌岸然講小孩子要有禮貌,拐彎抹角,其實在罵人。

不禁想起前總統李登輝在美國取得博士學位後回國,台大農經系主任義正辭嚴地訓斥道:「連國語都講不好,還想要到大學來教書!」這種傷痛,是多少人的集體記憶,不舒服到可以作為選舉的動員工具。當年倒扁的紅衫軍,支持者有不同的來源,其中之一是極端族群主義者;因此,所謂的「南部人沒有水準」,好像是天龍國的人瞧不起鄉下人,弦外之音卻是「本省人沒有水準」。

坦誠而言,不要說每語言所蘊含的價值脈絡不同,也不要說漢語與南島語系的差異,光是同一概念的用字、語彙的發音,很可能南轅北轍。一般而言,本省人不太會發捲舌音,ㄓㄔㄕㄗㄘㄙ的差別不是用聽的、而是用看的方式來判斷,電腦選字稍有吃力,多打幾次就對了;同樣地,閩南話沒有的音,福人往往,那是常見的所謂「台灣國語」,是過去電視所呈現的歐巴桑(女傭)意象。我美國回來到淡江大學教書,院長每次叫我「蘇贈哼」,習慣成自然。

其實,如果小時候沒有學過,「國語人」講起閩南話、或是客家話,由於抓不四聲以外的調,聽起來就像西方人在講華語,有點「臭奶呆」,往好處想是充滿異國情調。比較難的是學校沒有教過的發音,譬如g的音,「月娘」(月亮)成「畫娘」、「」(我)成「穩」、「我」唸成「襪」;又如把尾韻的鼻音mn,將「心」(sim)念為「新」(sin);再如把入聲字的音尾 ptk)吞掉了,「職業」變成「這頁」。諸如此類張冠李戴,俯拾皆是,大家見怪不怪,很少有人會去糾正。

然而,如果說「無論使用什麼語言務求標準」是一個可欲的目標,那麼,不應該有雙重標準才對。戰後,學校的國文老師來在中國各省,南腔北調,現買現賣,好像也沒有人罵這是「打混的態度」。國中的一位國文老師是山東人,行伍出身、高高壯壯,人很好,有一回上課忽然講「大力士」,同學莫不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後來重複「那個花蓮的」,才恍然大悟是指「大理石」,也不損大家對他的尊重。今天外省族群所講的北京話,中國人聽了也覺得標準,客氣的說是「上海普通話」。

在日常生活,為了幫助不懂閩南語的朋友,時常借用華語的音來表達,譬如「凍蒜」、「凍未條」、「揪感心」、「速配」、或是「八豆邀」,有些搞笑,眾人似乎不以為,其實是肉麻當有趣,把人家的母語當作俗語在看,每天在消費、糟蹋、跟破壞。如果說民主是相互尊重,為甚麼在高唱多元主義之際,不曾看到領導者出面倡議國家公平使用母語?李煥擔任閣揆時打算立法禁止公開場所講方言、馬英九總統說教母語是父母家庭的責任、立委洪秀柱認為大家都會講台語所以不用教,骨子裡頭,就是具有語言支配能力的族群,不願意放棄已經被國家政策制度化的優勢。

在「中美斷交」之前,原本要進行增額中央民意代表選舉,在台大聽到選立委的陳鼓應教授很吃力的使用閩南話演講,大家覺得很窩心,請他用華語講就好。根據師母,陳老師的母語是閩西的客家話,講四縣海陸的客家人也聽不懂。如果真的想要化解族群之間的分歧,立足點公平是必要的,那麼,「獨尊華語」的政策勢必改弦更張。花果山出來的吐不出人話,原來是年底選舉將至。

 


*民報2014/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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