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年半來,由於在花蓮的大學塞縫(tup-pung),儼然是每個禮拜必須東部出差一趟,以履行對於原住民族的承諾,也因此,在此番桃姬颱風所帶來的狂暴風雨中,才有機會跟大家有共多的集體經驗,尤其是東南台灣的夜間巡禮。
對於出外的花蓮人來說,年節返鄉如何回家,幾乎是所有人的夢魘,特別是有小孩到外地讀冊的家長,每到連續假日,太魯閣號火車幾乎是一票難求。雪山隧道通車以後,往返的行程總算可以縮減,只不過,行走蘇花公路還是一大挑戰,尤其是碰上龜速的大卡車,也只能乖乖地望著太平洋興嘆。至於飛機,自從遠東航空的大飛機停飛,只剩下復興航空獨撐,每天班次不多,也不是一般人所能負擔。
已經學會了兩個禮拜前就在網上預購火車票,再不然,就要等開車的前一天,旅行社把沒有賣掉的票退回,才能卑微地拿到太魯閣號兩個鐘頭往返台北花蓮的保證,否則,如果搭上普通的自強號,最長就要花上三個小時,也只能認命。真不知政治人物在想甚麼東西,只要花錢再多買一些日本火車頭、車廂,每個小時對開一班太魯閣號,就不會再有民怨了;或許,是看花蓮人聲音小,好欺負吧!
坐在花蓮火車站的候車大廳,這是北迴鐵路電氣化後遷移新建的,鋼筋水泥、中規中矩、沒有特色。雖然沒有歐洲小站的典雅,不過,有了Seven,甚麼都有,連咖啡、紅茶都賣,也就不用抱怨沒有Starbucks了。平日,或許是因為日治時代的移民村遺址,遇到日本散客的機會比較多,近日,則多了一些大陸客,熙熙攘攘,還算熱鬧,偶而傳來盲胞一聲「按摩」,提醒打盹的旅客,是否應該到月台上車了。
空氣忽然緊張起來,站務員奮力地向乘客說明,為何北上的班次會誤點。隨著誤點的班次越多,牆上的跑馬燈寫著蘇澳新站淹水,所以動彈不得。人越擠越多,播音員頻頻放送說明,只不過,由於資訊不足,無法判斷這是短暫的現象、還是短期無解的困境;原來,時下流行可以上網的手機,還真有派上場的機會。事後才發現,官員事發後所掌握的資訊,不會比我們高明多少。
由於次日在台北已答應兩個便當讀書演講會,不得不想辦法。打電話到航空公司碰運氣,當然是沒有機位;是否要叫車子趕到機場排去補位?還在猶豫,聽旁邊的婦人說,好像飛機起飛又返航,真是插翅難飛。打到熟識的計程車行,探詢包車到羅東、宜蘭的可行性。薑還是老的辣,答案是蘇花公路在雨天相當危險,還是不要上路好,否則也就會跟四百多名觀光旅客一樣,前後被落石圍堵、進退兩難。
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過去了,鐵路局工作人員也無法提出任何保證,唯一的選擇是南下,經過台東、屏東、到高雄,說不定還可以趕得上尾班高鐵。當機立斷,囫圇吞棗手上的六十塊錢台鐵魯排骨便當,告別旁邊作日本人導遊的歐吉尚,連票也不用買了,胡亂抓了一瓶礦泉水,就跳上加班的莒光號了。
在暗夜當中,唯一可以辨識的是火車站的名字,充滿了異國情調,譬如瑞穗,不過,車上的閩南語、以及客家發音是「水尾」,還保留漢人當年開發的記憶。由火車站望出去,筆直的玉里街仔,燈火闌珊處,已經看不到兒時的景觀。池上出名的是白米,黑暗中見不到稻田。
抵達台東,驚然一排突兀而高挑的白熾熱燈,不知是否在幫釋迦催熟。南迴鐵路來到枋寮,原來已經進入屏東。睡夢中看到太麻里,這是台灣最早可以觀看日出的地方,可惜,還在等待光明。當火車緩緩駛入高雄驛,已經是半暝時陣,新左營的高鐵末班車老早跑了。兩百多人疲憊地踏出車廂,水及麵包等在月台上,雖然比不上家裡的熱食,也夠人感溫的了。
歷劫歸來,大部分的人選擇台鐵所安排的火車,繼續北上,識途老馬則到建國路上找巴士。統聯、國光、和欣,應有盡有,就看自己的價位。幸運無縫接軌,坐上阿羅哈,比七四七還來得舒服的座位,隨車小姐奉上一杯熱茶,一覺醒來,依稀看到交大的木匾;被搖醒的時候,人已經是在台北。坐上排班的計程車,窗外天空微曦,雖然看不到太陽,卻可以感到暴風雨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