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西方的民主傳統而言,大學有別於中小學。一般中小學是國家統治機器的一部分,最主要的功能是公民教育;相對地,大學往往被當作公民社會的龍頭,除了主導知識的發展,更扮演社會的良心,尤其是面對威權統治之際,為了自由、民主、公義、以及和平等社會公益,可以發揮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大丈夫精神。
在共產黨統治的中國,「以黨領政、以政領學」乃天經地義,換句話說,替政治服務一直是學者的使命,特別是如何捍衛政權的鞏固。即使是經過開放三十年以來,除了經濟建設的使命,「維持政權穩定」(維權、維穏)依然是學術研究的最高任務。
戰後播遷來台的中國國民黨政權,不只是黨政軍特一把抓,教育文化媒體也是政治控制的工具,尤其是大學,更是禁錮年輕人心靈、控制學生思想的無形監獄。在戒嚴時代,國民黨在台灣大學設有一個「孔知忠辦公室」,直屬於北知青黨部,而校長就是台大黨部的主委;其他學校不惶多讓,統治者的鷹犬罷了。當時,國立大學的校長實際上就是廣義的內閣成員,尤其是台大校長,儼然就是教育部長的終南捷徑,有為者無不趨之若鶩。
其實,如果以教學、研究、以及服務三大任務來看,大學的研究成果如果能促進國家經濟發展,也就是「產官學」的密切合作,當然是社會所樂見的。另外,對於國家政策的制定、還是法案的草擬,學者也可以透過行政部門、國會、或是社會運動團體,提供專業上的看法。
不過,在解嚴之後,大學如雨後春筍,特別是由專科升格改制而來的院校。當年,教育部核准的冠冕堂皇理由,是讓技職學生有多元的升學管道,然而,背後卻有斑斑的民意代表的鑿痕。坦承而言,在過去,地方派系仰賴農會當金庫,現在,等而下者則把學校當作穩賺不賠的企業在經營。此時,學校搖身一變為利益團體,甚至於與民代一體兩面、互相為用,專業上的公信力自然大加打折。
有關於是否開放中國學生來台就學,社會上有不同的看法、朝野政黨也有各自的考量,只不過,大學所扮演的角色,還是有相當大的討論空間。在法案審議前夕,包括台大校長在內,多位大學校長大剌剌地出現在國民黨團所召開的記者會,次日,國會議員為了該法肢體衝突,幾十名公私立大學校長也尷尬地出現在教育委員會。老百姓勢必相當好奇,究竟他們是自動前來施壓、還是被動前來聲援?
根據這些校長的說法,是他們對教育部施壓、而非部長動員他們,意思是說,他們有相當的自主性。在商言商,從私立大學的立場來看,面對台灣人口結構少子化的衝擊,另謀出路,乃人之常情,尤其是C咖的學校,既然沒有「國際化」的能力,只好逼迫政府採取「中國化」。不過,釜底抽薪,政府應該有更周延而宏觀的對策,而非見招拆招,否則就好像當年政府廣設焚化爐,最後,卻因為垃圾不足,竟有地方政府搶垃圾的荒謬鏡頭。
國立大學的處境值得深思,尤其是在「前有豺狼、後有虎豹」的情況下,動輒得咎,也只能虛應故事一番,說是「背書」、或許太沉重了。坦承而言,即使是自詡為A咖的學校,所圖謀的也不過是實驗室的廉價勞工,既然搶不過美國,只好寄望來自中國的學生。憑良心說,這還是「一元教育」、而非李遠哲所高唱入雲的「多元教育」。
對於飲鴆止渴,教育部可以鄉愿;私立大學的生存,自然有市場機制。然則,國立大學的自我定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