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九總統日前接見華僑,建議針對未來台灣與中國的文字運用,達成「識正書簡」的協議。這是繼國民黨政府打算與中國簽訂經貿框架協議,又進一步尋求統合(integration)的廣化努力,蠶食鯨吞,最終目的,就是要遂行其「終極統一」的政治目標。
根據馬英九自己的解釋,所謂「識正書簡」,是指在中文學習、或是圖書印刷採取正體字,至於日常生活的文字書寫,則不妨使用簡體字。在這裡,所謂的「正體字」,就是我們向來採用的傳統漢字繁體字,至於「簡體字」,並非一般人手寫時的慣用簡寫,而是戰後中國共產黨建國以後所制定的官方用字,兩者大異其趣。
就語言學習的「聽說讀寫」四個階段來說,閱讀與書寫涉及知識學習以及思想紀錄,是人民脫離文盲的關鍵步驟。由於漢字是一種具象的文字,老百姓即使具有耳聽、以及口說的能力,還必須先學習每個漢字、以及字串,才有透過文字來學習、或是紀錄的能力;相對之下,西方文字為拼音方式,只要學得簡單的拼音系統,就可以進行「手寫我口說」。
究竟何種系統比較好,當然是要看目的。純就藝術觀點來看,漢字書寫有多種型態,因此有書法、以及字畫的發展。然而,如果就庶民的知識學習、或是記憶傳承的功能來看,拼音系統當然是略勝一籌。
中國當年將漢字大幅簡化,甚至於捨ㄅㄆㄇㄈ注音、同步推動拼音系統,自然有其是自脫貧的教育政策背景。另外,在個人電腦快速發展以後,中文的輸入系統也是一大挑戰,儘管輸入方式五花八門,終究還是不脫拼音、或是不同形式的辨形方式。
過去十多年來,為了本土母語的推動,相關人士也有南轅北轍的看法,從支持全漢、輔以現有的注音符號,到訴求全部羅馬字化都有。另外,也有人認為,階段性採取漢羅併用,一方面,可以解決漢字無法處理源自平埔族南島語系字彙的難題,同時,也有循序漸進調適的考量,以免給社會帶來太大衝擊。
馬英九在台北市長任內,極力主張將台灣長久以來使用的繁體字正名為「正體字」,大有漢賊不兩立的味道;就職總統以後,他馬上積極指示教育部提出說帖,急欲把他的「正體字」見解發揚光大。同時,馬英九又聲稱可以將漢字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為「世界文化遺產」,彷彿是一個大中華文化主義者。
拋開冷戰時期的政治角力不說,台灣與中國的漢字各有不同的系統,或許就像美語與英語的差異,反映的是各自獨特的歷史發展;就主體性而言,既沒有必要故意強化期間的差距,不過,也不需要刻意拉近距離。事實上,對於從事中國事務的人來說,起碼的簡體字是必要的,尤其是接觸越多,慢慢就學會了。
到目前為止,台灣的文字採取「識繁書繁」的作法,而中國則在另一個極端,就是「識簡書簡」,各自有其政策考量的基礎(圖1)。然而,馬英九政府要「識繁書簡」,表面上是一種繁簡併行的務實作法,其實,卻是向中國舉白旗投降,也就是說,為了文化交流、或是溝通,為何要以小侍大、遷就對方呢?
事實上,語言學者也漸漸體會到,中國的漢字簡化幅度過猛過急,往往出現違背漢字造字的六書原理,也就是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以及假借,尤其是過度的形聲、或是假借,淪為既非拼音、又非具象的混合體,既失去漢字的優美成分、卻又沒有拼音文字的便捷。如今,在中國都有實事求是的檢討呼聲,馬英九為了討好中國,竟然要改弦更張,當然是令人百思不解。
有一種商業性的說法,宣稱台灣近年來在海外的華文市場急速萎縮,除了說中國採用的漢語拼音壓過台灣的注音符號,另一個劣勢就是繁體字比起簡體字難學,造成華僑、或是外國人望之卻步。這樣的看法似是而非,因為,早期的外國人會來台灣學習中文,是因為中國關閉自守,現在,既然鐵幕開放,自然沒有來台的迫切性。再來,如果只是為了與中國競爭華僑而大幅修改國內政策,未免是捨本逐末。
在台北市長任內,馬英九不顧強烈的反對聲浪,硬是將台北市的道路街牌全面改為中國的漢語拼音,不要說勞民傷財,舉目看去就是q、x、或是z,還以為是置身中國。上任總統,他又棄甲曳兵,把台北這個世界最大的中國城加以複製,因此,就不難了解其急欲將台灣「中國化」的盤算。
不過,我們必須指出,民進黨自來也有由文化交流、經貿往來、到政治整合的說法。從善意的方向解讀,如果不是東施效顰,或許是試圖以漢人血緣、華人文化來做緩兵之計。如此的線性進程構思,似乎是假設文化場域是不關國家安全的。事實上,當文化最無水乳交融之際,國家認同就不再有所區隔,用不著文攻武嚇,政治統合就水到渠成。
如果說經濟倚賴是溫水煮青蛙,那麼,「識正書簡」就是無味無臭的一氧化碳,而馬英九就是將猶太人誘拐坐進瓦斯車的納粹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