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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大學 民族發展與社會工作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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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在金門的一場大規模流血事件*

 

施正鋒

東華大學民族發展與社會工作學系教授

        昨天看到義務役下士洪仲丘退伍前夕被整死的報導,心中感到悲憤,整晚轉轉難眠,因為,當年在金門當預官所目睹的一場流血事件,血淚斑斑,三十年後,同樣的凌事件卻一再重演,好好的一個小孩子交給國家,父母還是要提心吊膽。軍方決定以因公殉職加以撫恤,然而,有多少人是在前線以逃、或是以下犯上的罪名被槍斃,最後,只能看到飛機送回來的一罈骨灰。

        那是在1980年代初期,輕裝的中壢師移防金門,我們營駐守狗骨頭中間的雙乳山連部就在營部腳下就地看管。由於是菜鳥師,一開頭管制休假,弟兄人心惶惶;等到開放周日輪休,金防部以及其他各師的憲兵欺生,老是被人家違紀記點,各級長官一再被叫去訓斥,當下屬的日子也不好過。

        在那沒有電話可以打回台灣、電視只有一台(華視)的日子,大家也慢慢熬過來了,我們連終於有機會當選莒光聯隊。然而,一陣槍聲把大家驚醒,全連返台休假一週夢也飛走了。根據當時的不成文規矩,子彈出去一定要見血,換句話說,除非是敵人,否則不能開槍,那麼,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在冷戰的末期,雖然不再有單日打、雙日不打的砲擊,敵人來襲的消息還是時而有聞,看到好好的碉堡被廢棄,就知道是整個據點被割人頭過,沒有人敢住。剛去的時候鬼影憧憧,也不知道是海龍部隊來測試、還是真的看到水鬼;排長室就在衛哨旁邊,天沒亮,一聽到小兵緊張地上膛,馬上跳起來替他們清槍,免得吃不完兜著走。

        多久,消息傳來,這回可不是開玩笑的,是隔壁瓊林連出事了,一個小兵拿著M16到中山室掃射,由於是早餐時間,幾乎全員到齊,一堆人擠在後門跑不掉,大家一起當好兄弟去了。當時被派去支援,帶兵清掃,已經是第二輪了,還可以感受到血流成渠。

        已經忘了死多少人,只記得同梯的預官被掃到肚子,後送台灣,聽說是在三總退役的。我夜裡去花崗醫院捐血,看到那麼多弟兄哀號,不是很好受。那位開槍的阿兵哥吞槍沒死,昏暗的燈光下,整個臉部血肉模糊,綁在病床上,不安分地扭動,宛如野馬一樣。軍方把他好,送上刑場,師部要各連派軍官帶頑劣份子去,以收殺一儆百之效;太陽尚未出來之際,霧暗中看不到死囚的臉,癱在地上,應該是先過高粱。

        聽說,他下早班的衛兵,先去餐廳看了一回,嫌人太少,等了一陣子再度前往才開槍。為何這名小兵這麼狠心?不,應該要問,為何他有何深仇大恨,竟然要動殺機?瓊林連接近老百姓的村子,連長吃得開、或是被信任,才有可能派到那裡。然而,幹部都在混,沒有看到連長、輔導長在場,預官是替死鬼。其實,下衛兵應該有人帶班才對,包括進行清槍,怎麼會鬆散到可以自由交接上下衛兵?

        關鍵在於被長官凌,特別是官校畢業剛分發到部隊,趾高氣揚,投訴無門。這件大規模流血事件沒有見報,社會大眾不知道,也不知有沒有人被懲處,依稀記得當時的直屬長官之一是強調五項戰技的郝伯伯。沒想到,已經解嚴民主化了,我們的部隊還是原地踏步,老鳥吃菜鳥、常備欺負義務役、官校出身的瞧不起專科或是專修班的同袍、職業軍官把預官當替代役用。這樣死氣沉沉的部隊,又如何保國衛民呢

        對了,這名尋死的小兵是「山地人」(當時沒有「原住民」的名稱),黝黑,粗壯的四肢,應該是布農族。聽說是吸了強力膠才有勇氣開槍,想起尼加拉瓜蘇慕獨裁政權倒台前垂死掙扎,特種部隊必須先施打安非他命才有勇氣對百姓開槍。我很幸運,即使有被營長過肩摔的慘痛經驗,代人受過,到現在,每到天寒就隱隱作痛,不過,還是聽父親的話,再怎麼樣被羞辱欺壓也要忍受,因為,只要活著就有明天。我為洪仲丘落淚,也為所有的父母難過,因為,國家不能保護我們。

 


*臉書2013/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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